那一只打飛了方云漢的手掌緩緩收回。
瘦長且布滿了皺紋的手掌,仍是死灰色,其主人,仍然是藍色臉譜,王侯戲服的老者。
可是現在,他渾身破爛的長袍修然垂落,氣質卻幽深冷寂,迥異于之前,只不過是靜靜的站著,氣勢卻比之前拿腔作調的朱可用更為……博大。
大概真的只有以博大來形容。
那種氣質,并沒有壓迫在場的人,而像是把他們所有人都包裹了進去。
一個人,包圍數百人。
五百名神箭手竟然同時產生了些許畏縮的念頭,喉結上下滑動,握著弓的手微顫。
許多士兵情不自禁地低垂了目光,才陡然認知到一件事。
——原來這個時候,他們都是背著光的。
太陽在他們背后,那光明的源頭,是在他們看不到的地方,而陰影,在他們面前。
旭日不止帶來了光明,也帶來了更加顯眼而深邃的陰影。
那些房屋的影子,人們的影子,都向西投射,他們的面目皆處于朝向陰影的一方。
長路上的一切站立者中,只有那臉譜老者迎光而立。
臉譜老者看著方云漢倒飛出去的方向,似是想要向前邁步,但只移動了一小步,渾身都響起了細微的骨骼摩擦聲。
這老者渾身的骨頭剛才都已經被方云漢震裂,在因為莫名的原因重新活動起來,并向著方云漢發動了突襲之后,部分骨骼已經崩斷,如果再要動作,雙腿的骨頭恐怕也要承受不住了。
老者的步伐一停,雙手掌心向上放置于小腹的部位,緩緩向上提起,等到高度接近雙肩的時候,雙手翻轉,再向下壓。
伴隨著他這個動作,灰藍色的暗啞光澤在他周身流轉,可以通過上半身衣服的破口,看到他皮膚上那些傷處變化,翻起的皮肉被抹平,不斷流失血液的傷口合攏。
這灰藍之氣充盈全身,不止在外,也是在內。
他全身的骨骼,都因為這以全新模式運轉起來的陰氣,暫時被強行拼合,裂縫處被包裹,逐漸被擠壓閉合到幾乎看不出有破裂的痕跡。
這個過程其實非常迅速,而在這短暫的時間里,老者坦然面對著數百名敵人,垂目沉思。
‘我這一股意識出現在此不堪用的軀殼之中,顯然是祖師的手筆。’
‘祖師的神意只留下了一個殺字,是要殺光這里的活物嗎?’
老人的雙掌漸漸壓至小腹的部位,抬眼掃去,一眼望盡了被他氣勢壓住的所有人,不禁搖頭輕聲自語,“這樣一群孱弱小輩,何以令祖師另眼相看,有令本座來殺的價值?”
“你們在發什么呆?!”
一聲清越呵斥之聲響起。
公孫儀人驚醒眾人的同時,悍然提刀向前。
她的上半身前傾,刀刃垂在身后,跟上半身傾斜的角度形成一條直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