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一時心思各異,扶蘇驟然開口。
“道長雖然不在邀請之列,但應道而至,也讓今天這一場論劍,多添幾分光采。”
扶蘇站起身來,從六劍奴的保護之間穿過,步步穩健地走向亭外,對身份不明者可能造成的危險全無顧忌,直到與張良并肩。
“不過道長說,論道必以誠。我以為也不必如此嚴苛,人生在世,總要受到種種拘束,言談不能與心中所想完全一致,也是人之常情。孔子亦到七十歲時,才從心所欲。”
他說著,往張良臉上看了一眼,“治人者,論其跡,而不論其心。哪怕心機掩飾,只要行為畢生不逾矩,依舊可以使儒道昌盛。”
伏念等人也來到亭外,此時應聲道:“公子所言極是,從心所欲而不逾矩的境界,當是儒家門人畢生所求。我等必然時時自勉。”
方云漢放下酒葫蘆,帶笑道:“公子是要把這一場論道,轉為論行嗎?”
趙高語氣陰柔的說道:“道長想必是出自道家,言必稱道,卻不知是出自于天宗,還是人宗,又為何始終不報上道號呢?”
“貧道純陽子,不說,只因無人問,至于我是哪一宗?”
方云漢單手指向湖邊一角,“天宗的在墻內。”
他沒有轉頭,手中葫蘆卻向墻外河面上的一艘小船示意,“人宗的在墻外。”
“貧道既不在墻內,又不在墻外,你說呢?”
方云漢一語點破,眾人不及思考墻外如何,便先將視線看向湖邊的那個角落。
在他們眼中,那河邊碎石鋪土,間或有小草嫩芽臨水而生,岸上不遠,是一條小路,小路的另一邊是竹林。
種種景物,一覽無余,其間卻是空無一人。
公孫玲瓏及一些儒家弟子正感到疑惑,就見清風卷霧,吹過碎石地面,拂過嫩草之間,到了湖水上。
湖面上的漣漪,漸漸向著湖心亭子的方向蔓延,而在此過程之中,那些漣漪之間,又有一道一道新的波紋產生。
似是無形之物,規整的踏足在水面上,隨著這種波紋越趨明顯,水上有淡藍色氣霧,氤氳而生,漸成人形。
現身之人,滿頭發絲淺青近白,絲綢衣袍簡約舒暢,露出雪白香肩與藕嫩小腿,容貌甚美,看似二八少女,但整體氣質卻沒有半分魅惑之意,只有冬日玉石般的冰涼凜冽之意。
楚南公低聲說道:“天宗曉夢,不知道是公子還是趙高,這次居然把她也請來了。”
天宗曉夢,在八歲之時,前往道家拜師,入門時就接連挫敗天宗一十八名弟子,驚動了已經五十年不收徒的天宗高人北冥子,被收錄為關門弟子。
閉關十年之后,她在十八歲的那一年就接過了天宗掌門之位。
剛才那隱如塵埃,聚光重現的手段,就是道家天宗最高心法,和光同塵。
曉夢在“和光同塵”上的造詣已經達到很高的境界,不但隱匿如塵,而且踏水前行僅有微波,足下不沾水跡。
而在此時,高墻外的河面某一艘小船之中,道家人宗掌門逍遙子,高漸離、盜跖,蓋聶俱在。
墨家這幾個人,原本是到城中來和逍遙子會合,卻發現有羅網殺手,陸續從不是正門的地方潛入小圣賢莊,就跟來一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