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級里有人選擇直接倒頭便睡,有人選擇用盡最后的余力,洗洗再睡。
我拭去額頭上的汗水,邊向外跑邊能嗅到自己身上的汗臭味。
走廊盡頭的窗戶向里面敞開著,寒風灌進樓里,冷熱相撞,讓人不覺間感受一絲爽涼。
我刷過牙,簡單洗了一把臉。走出洗漱間時,七班的戰士剛從班級里走出來。
趙東來是七班的排頭兵,一米八的個子,人看起來憨厚老實,人畜無害。
他端著盆,滿臉漲紅,很顯然剛剛經歷過一番體能訓練的過程。
趙東來垂頭喪氣的從班級里出來,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他眼神暗淡無光,低著頭艱難的向前挪動著步子。
窗外寒風冷涼,洗漱間外結上一層薄冰。
趙東來走到洗漱間前,平靜的走進去,放下臉盆,又走出來。他身旁無人,只有我背對著他已經走到班級門前。
耳后傳來悶響,我驚呼一聲回頭。走廊的盡頭,趙東來摔倒在窗戶下。
我快速反應,將手中的盆放在門外,快步跑到走廊盡頭。
“什么情況?你怎么樣?摔哪里了?”我在趙東來一側蹲下,拉起他的右手正欲將他拉起。
他渾身上下跟我較著力氣,額頭上疼出豆大的汗珠。“別動,別動我!”他哭喊,“疼,好疼!”
我心中慌亂,對著空蕩蕩的走廊大喊:“來人呀!快來人!”
一時間,整棟新訓樓內人聲鼎沸,一分鐘不到身邊就擠滿了人。
七班長從人群外走到人群之中,他微微收起下顎,一臉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表情,“什么情況?摔死了沒?”
五班長同時擠進人群,第一眼就看見了我,“林佳諾,什么情況?”
“報告班長,他摔地上了。我扶他,他只說疼,我也不知道他哪疼。”
五班長蹲下,對著側躺在地上不斷呻吟的趙東來,關起的問道:“你哪疼?能動不能動?”
趙東來死死的咬著牙,艱難的搖了搖頭。
五班長伸手按了按趙東來的腿,“疼嗎?”
趙東來搖頭。
五班長按了按趙東來的腰,還沒等他開口問。
趙東來叫的死去活來。
五班長抬頭,憤怒的瞪著眼睛,“等什么呢!快去叫軍醫呀!”
七班長仿若置身事外,對著地上的趙東來冷嘲熱諷道:“別信他的,這家伙身體結實著呢!你那么緊張干嘛?”
五班長眼露兇光,狠狠的瞪了七班長一眼,轉頭對我喊道:“林佳諾,快去叫軍醫,叫二排長,快去,快去!”
我來不及回答,沖出人群,拔腿就往一樓軍醫室跑。
五天后,趙東來從軍區醫院回到新訓大隊。從那一天起,他再也沒有參加過一次訓練,再也沒有走上過訓練場。每天所有的時間,活躍在班級與食堂的路上。
好多年后,那一晚發生的一切依舊歷歷在目。我不能斷言什么去侮辱任何一個人,關于趙東來的事情。有意也好,無意也罷。他終究為了逃避訓練,付出了沉痛的代價。我仍然無法想通,要用多大的力氣才能摔斷自己的腰?又是多大的恐懼,才會令一個完好無損的大活人,那么懼怕新兵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