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笑了笑,“我們每年的傷亡,差不多就都集中在這一個晚上。”
其他村民都笑:“也挺好,黃泉路上一塊兒走,而且忌日都在同一天,不易忘,大家一起埋,還省時省力省錢。”
村民們轟然而笑。
鄒宴也笑了,他一直對銀角村抱有一定程度的警惕心,此時卻深深覺得,這些盲目的樂觀真是挺好。
想一想也是,一個村子幾百年如一日地做一件事,流血犧牲不為人知,如果不是樂天派一大堆,恐怕是做不來的。
轟隆一聲。
大雨瓢潑而下。
村長神色凝重:“裁決使開始封印了。”
狂風怒吼,山川搖動,天上的裂縫越發的明顯,很多怪物從各個角落冒出來。
村子里的人全部全副武裝,雖然村長要求老弱病殘留下,但是八十歲的老頭也披掛整齊,論起了鋤頭。
年不過十幾歲的稚女,手持鐮刀,眉眼含笑,絲毫不懼地砍飛一只山羊大小的老鼠。
鄒宴家那兩個少掌事只覺得熱血在骨子里沸騰,從村長手里要了兩把長槍就撲了出去。
他們現在已經知道,自己的武器根本對怪物無可奈何。
雷霆陣陣。
趙奕身上的錦衣華服全成了累贅,濕漉漉的,沉的要命,他一把把披風外套扒下來扔地上,赤膊沖過去一榔頭削斷了一條蜘蛛腿,沖到大蜘蛛肚子底下瞬間給它開膛破腹。
“嘔!”
一出來趙奕就狂吐不止,一邊吐一邊哭一邊動手。
舊年支援了他幾次,也嘖嘖稱奇:“他要和我們鬧的時候,也有這股子狠勁,我肯定甘拜下風,俯首帖耳。”
從天黑到天亮。
山丘被推平,房屋燒得不剩幾座,大家伙身上的血腥味隔著三里地都能聞見。
天上的裂痕依舊存在,依然有數不清的怪物出沒。
老村長憂心忡忡地點了根旱煙。
“孩子們流了一夜的血嗎?什么時候能結束?”
一開始就試圖解救孩子的年輕女人,忍耐地咬住唇瓣,輕聲道,“主導祭祀的那人,行不行?”
村長磕了磕煙桿:“小姑娘,五十年前我還不是村長,村里主導祭祀的巫女是新人,她師父來不及教完她就撒手西歸,那丫頭笨到區區幾十個字的祭詞背了兩個半月背不熟,偷偷躲起來哭鼻子,但時候到了,她不敢上,不能上也得上。”
旁邊的村民接了一句:“我們不信她,也要信,不然怎么辦?”
“還有十年前,巫女臨去祭祀前,忽然發起高熱來,驚厥了三次,拿冷水潑醒了照樣要去。”
“今年幸運,求助就有人能趕到頂班,否則我們只剩下一個七歲半的后備巫女了,要是裁決使大人不來,我們家巫女七歲半,一樣要上山走這一遭。”
年輕女子半晌無言。
趙奕倒抽了口冷氣,也不覺得疼,只覺得渾身發毛:“難道,我就是在這樣一個天天可能面臨末世的地方,無知無覺地生活了這么多年?”
“快看!”
幾個村民猛地站起身。
就見天上的裂縫終于一點點合攏,陽光升起,濃云散去。
老村長松了口氣,扔掉手中殘破不堪的斧頭,笑道:“接上各自的娃,該回家睡覺的睡覺,該下地的下地,該上學的上學。”
“對了,咱這不還有個要學官大人,他老人家要視察呢,都準備準備,好生招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