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程周氏雖然貌似瘋癲,但在她身上一些小細節上,卻看得出她受過良好的教養,行動時裙擺不動,說話時細聲細氣,不似是一般小戶人家的女兒。
兩個人閑坐對視,楊玉英分了一壺酒給林官,這酒水極醇美,入口綿軟,初喝略淡了些,但后勁十足,稍一回味,也是十分甘醇迷人。
林官輕笑:“好喝,得多買幾壇子存上,以后想喝,怕是不那么容易。”
他說完,果然去買酒。
買了酒,又支使皇城司的兵卒去衙門調了檔案來看。
皇城司在這方面效率一向很高,林官的酒剛剛拿回去溫上,第二輪還不曾開喝,兵卒就拿了一個薄薄的小冊子送來。
程家這酒坊在京城不怎么起眼,說是老字號,但生意從來沒做大過,也不似其他大酒樓背后都有后臺,程家祖孫幾代人本本分分地做生意才有了今日的規模,可謂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在京城,程家算是馬馬虎虎還過得去,不至于餓肚皮的小商戶。
這等人家,皇城司怎么可能關注?能尋到一點檔案,那還是從衙門調的。
林官拿食指在酒杯里輕輕一沾,便伸手去開檔案冊子,剛一接觸手中書卷,忽聞風聲,他驟然向后一退,寒光乍起,一把匕首戳到他面前。
扇刀輕輕旋轉,微微合攏,一下竟沒打掉匕首,還是楊玉英長袖一掃,匕首落地。
林官的扇子這才伸出,壓住一個瘦削的小肩膀。
“喲,狼崽子。”
林官手底下控制住的是個看起來只有五六歲大小的孩子,臉色灰白,身形瘦弱,最驚人的是那一雙眼,空洞陰沉,盯著人看時,讓人毛骨悚然。
目光在這孩子脖子上轉了一圈,看到上面殘留的淤痕,還有裸露出的手臂,腳踝,到處都是傷,林官略一走神,那孩子就掙脫開來猛地咬住他手腕。
林官驚痛,猛地收手,孩子眨眼間就不見蹤跡。
楊玉英:“……”
她就在旁邊看著,愣是沒來得及阻止。
林官盯著那孩子消失的方向看了片刻,也不以為意,舔了下傷口,隨手接著翻閱資料。
“程氏酒坊,目前是程柱和程周氏夫婦兩個在經營,兩夫妻五年前生有一對龍鳳胎,一年前兒子病逝,只余下一女程妞妞。”
“這酒坊老板程柱,外號程大頭,在鄰里之間口碑到不錯,賣酒從不缺斤短兩,更不會兌水,釀酒的手藝是家傳的,程氏酒坊也是老字號,不能同名酒比,可也算是有些名氣,老客戶不少,生意一直興隆程家經濟條件不錯。”
“程周氏就是個普通婦人,比程柱大三歲,聽說腦子有些毛病,經常發瘋,不發瘋的時候是個膽小柔弱的婦人,一發瘋就拼了命地砸東西,還打人,鄰居們提起她都沒什么好聲氣。”
只看檔案,聽周圍鄰居閑談時的說法,這一家子著實有點普通。
唯一不普通的就是程周氏的瘋病。
楊玉英想到自己看到的那個程周氏,又翻了翻資料。
無論是資料里,還是鄰居們,都道程柱是個老實人。
自己經營酒坊,但是他從不喝酒,不在外面過夜,沒亂找過女人,只一心一意地守著媳婦度日。
他人緣也好,街坊鄰居誰若是一時銀錢不湊手,管他借通常能有點收獲,為人大方,吃苦耐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