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寧賢有些心煩意亂,覺得西服里面的襯衫緊緊貼在肉上,難受的很。
“還是長袍穿著清爽,明日還是換了吧。”
雖然他平時作為西派,可那是習慣了,他到底還是實用主義,夏天穿長袍,比西裝禮服要輕省得多,不穿才有病。
很快,楊玉英就拎著包子過來,楊帆連忙去接了,笑道:“餓死了,好慢。”
楊玉英聳聳肩:“夠快了。”
正說話,王寧賢的腳步一頓,不自覺皺眉,向前走了兩步。
不光是他,好多學生都駐足停步,指指點點。
不遠處的教學樓前圍了好些教職工和學生,都抬頭向上面看,人人臉色都帶著些許驚惶。
一個穿著學生裝,梳著兩條麻花辮的年輕女學生,懷里抱著一團包裹,似乎是個嬰兒,可是包裹血淋淋的,血滲出來,流得她衣服上到處都是,尤其是裙子下擺,被鮮血染得通紅。
這姑娘靜靜地立在教學樓的樓頂,看樓前一方巨石,還有巨石上的字——‘真理在足下’。
她看了半晌,又低下頭去,看自己的一雙腳。
這姑娘的鞋子破了,露出斑駁的血痕,鮮血滲出,留下一個又一個的血印。
“這是誰?”
“干什么的?”
王寧賢正好認得這女學生。
她叫文珍,英語系的,今年大二,性子比較靦腆,在學校朋友不多,也和大部分學生不同,不愛參加各種活動,要不是王寧賢來燕平大學第一件事就是給英語系代課,當時和她有過一段交集,也不會認識她。
一個女孩子,抱著個血呼啦的包袱,戳在教學樓的樓頂,很快學校的保安就過來,來的保安年紀不小了,比較面善,看是個年輕姑娘,又是學生打扮,到也不很兇惡。
“小同學,你有什么事?”
“……真理在足下嗎?”
女學生忽然問。
保安一怔:“什么?”
這女學生低垂著眉眼:“我是想問,燕平大學這校訓,是真還是假?”
保安和周圍的學生都一怔,一時無言。
“我看是假的。”
女學生輕聲道,向前一步,走到邊緣處,“這世上沒有真理。”
一句話未落,她的身體搖搖欲墜。
樓下瞬間爆發出一陣哭聲,有人大喊:“文珍,你瘋了,你個瘋子,為了一個男人尋死,你,你想過你妹妹沒有?你父母都沒了,只剩下一個妹妹,剛讀初中,你扔下她一個人,她還活不活?”
“現在是什么時候?男人有了外心,不要他就是,咱們還活不了不成?”
文珍一愣,輕聲道:“可是我冤,除了死,我怎么洗去一身冤情?我想干干凈凈的,清清白白的做人,我還有妹妹,不能讓我妹妹受牽連。”
她聲音特別輕,輕飄飄的沒有力氣。
楊玉英聽了半天,雖然還是不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但大體還是了解,忽然笑起來,聲音清清亮亮的。
樓下說話的人一看是她笑,頓時先白了臉,轉瞬間又漲紅:“都是你,你還敢笑,混賬!”
楊玉英收了笑,嘆了口氣:“我就是覺得有些荒唐。三天前,在這座教學樓前,校訓石碑前頭,你們燕平大學物理系的高國峰頭觸石碑,血濺三尺,為什么?因為家國淪喪,因為北省回歸無望,因為他家在松花江上,他回不去,他母親死前心心念念想回家,他卻做不到!”
“所以,他只能想到以自己的熱血,喚醒國民抵御外侮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