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戶都是封閉的,外面負責看守的人和醫生也都沒阻攔他。
醫生還有些同情。
這個孩子叫周音,自小就患有自閉癥,現在才十五歲,從來沒有讀過書,在鄉下跟著姑姥姥瘋跑著長大。
年紀小,他這個樣子更不能不能找工作,都是靠村子里的人接濟,好歹能勉強活下去。
他姑姥姥今年也死了。
村子里的鄉親們一個不注意,就找不見這孩子,上個月還是報了失蹤,到現在出了這等事,才把人找到。
醫生們心里清楚,這孩子什么都不懂,他現在做什么大部分都是被訓練的,一個指令一個動作。
“他們村里人都說這孩子雖然呆傻,對外界不聞不問的,有時候很是氣人,可他也有好的時候,略微清醒時特別招人疼。”
“聽說在村子里還救過人,這次做出這等事,肯定是被騙的。”
做醫生的其實看多了病人,也看慣了生死,很難被觸動,可眼前這個孩子,就是有讓鐵石心腸的人也柔軟心腸的能力。
那是種感覺,說不清道不明,反正就是覺得這孩子特別純澈,像是剛誕生在這個世界上一樣干凈。
樓下忽然有人嚎啕大哭,哭聲凄厲。
醫生護士們齊齊推開窗戶向下看,一看就嘆氣。
“又鬧?”
樓下花園里,一身形略顯臃腫的女人坐在石階上嚎啕。
兩個中年婦女正對罵,帶著方言口音,語速又快,聽不清楚,可吵得人耳廓疼,護士們勸阻也勸阻不住。
“每每一鬧起來就要叫保安……咱們當大夫的也跟著難受。”
樓下正哭的女子是劉小姐,她剛剛生下一個女兒,產后抑郁的厲害。
醫院方面為她提供了心理方面的幫助,可是效果不好。
“任誰剛剛生完孩子,就被婆婆絮絮叨叨地抱怨,受盡精神折磨,她也不會很好。”
劉小姐的婆婆是個普通的農村女人,今年已經六十三歲,在她看來,兒媳婦不過是生了個孩子,就矯情地抑郁,坐月子還得要給她熬雞湯,煮排骨湯,大魚大肉大蝦地伺候著,這簡直是……這個社會的荒唐。
更不要說,還得要她兒子過來伺候兒媳婦,那就更荒唐。
她就忍不住在兒媳婦耳朵邊絮絮叨叨。
“當年我坐月子的時候,都是吃點掛面,荷包雞蛋,喝紅糖小米粥就是極好。”
“當年我帶孩子,給孩子喂奶,可沒讓我老伴幫過忙,他多累,我就在床上躺著,伺候伺候孩子有什么為難的?我看,也讓歡歡她爸回去睡,你帶著孩子睡就行了。”
“月嫂多貴,咱家沒那條件。”
“月子會所?那是什么?哪里有在家里舒坦,還死要錢,都沒用,別折騰了。”
劉小姐從生出孩子開始,每天就都要被婆婆數落無數次。
似乎她做什么,都不能讓人滿意。
劉小姐狀態越來越糟,醫院方面聯系了她的父母,結果她母親一來,情況更惡劣。
兩個老太太簡直就跟前世冤家似的,見面就撕,沒有一日消停。
不少醫生護士都擔心,這位劉小姐可能要鬧出什么大事。
周音在窗前靜靜地站了一會兒,忽然轉身,慢吞吞地走到床頭,拿起枕頭邊上隔著的一根竹笛。
竹笛就是外面賣的,十塊錢,二十塊錢,總之是最便宜的那一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