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以非冷聲道:“安子被人從草垛里找到時,聽說有十幾個人看到他,還是抬著他回去的,我們有很多證人能證明他自事發到現在,不曾換過鞋襪衣服。”
馬六終于沉默。
瞿正把雙手放在桌上,身體前傾,別看他剛才表現得十分和氣,但此時身上的壓迫感,卻是眨眼間令馬六額頭冒出細細密密的汗珠。
“你也許不知道我是誰,我叫瞿正,在登州,像你這樣的,我弄死幾個就和踩死螞蟻一樣容易。”
馬六眼淚嘩啦啦噴流。
孟以安都嚇了一跳。
瞿正猛地一拍桌子:“說,是誰讓你說謊?”
馬六嚇得渾身發抖,一邊哭一邊道:“是吳家二爺,吳二爺拿著那只鞋給我看,說安子撞了他爹,他非要安子好看不可,為了把安子釘死,要我作證,他,他……我正鬧窮,他愿意給錢。”
瞿正搖搖頭,目光在面館精致的裝潢,還有不遠處柜臺上擺放的那些精美餐具上轉了一轉。
“也是,這樣的生活,的確不怎么容易維持。”
換成大城市里,中產階級也許就能維持這樣的小資生活,但是在孟家村,馬六一個小小的農民,經營的只是一家生意平平的面館,想維持高水準的生活,那是千難萬難。
馬六嘴角抽搐了下,小聲道:“可我怎么忍心跟秀娘說,讓她節儉些?她連衣服都舍不得做新的,吃喝上也從不浪費,連剩菜都舍不得扔掉,還能怎么節儉?她過得本來也不該是節衣縮食的日子。”
“我是收了吳二爺三十個大洋,來給他當回證人,但我是真以為就是安子撞的人,要不然人家吳家好好的,和你們孟家也沒仇怨,怎么會隨便賴你們?”
瞿正反應過來,若有所思:“孟以非,你竟能令人家姑娘癡迷至此么?”
孟以非:“……若當真就是為了一門親事,也該先暗示,或是托媒人上門說項。”
雖則女方主動上門求親不大好聽,但總不至于連暗示都不會暗示。
“我孟家家境貧寒,我又是自幼罹患呆病,以吳家的家業,真若只為結親,大大方方請人說項便是,就算有人說兩家不相配,也是孟家配不上吳家。”
瞿正:“那就奇怪了。”
孟以非嘆氣:“一點都不奇怪。”
“哦?”
瞿正驚訝,“你知道原因?”
孟以非點點頭:“知道,不過不知如何同你說。”
他頓了頓,轉頭看馬六:“你說的謊話,除非是白癡,否則任誰仔細一問都能發現矛盾,你最好趕緊把真話說出去,否則別人恐怕要說,撞了吳老爺的是你,你故意攀扯我弟弟,好逃脫罪過。”
馬六欲哭無淚:“……”
孟以非從馬六家出來,就覺得有點撐,冷風嗖嗖地吹,剛吃飽肚子,到不覺得冷。
他是吃撐了,瞿正根本沒飽,又從馬六那兒買了三個燒餅。
“這燒餅又冷又硬,練牙,哎,早知道連個飯也吃不踏實,就該從家帶點牛肉干。”
瞿正嘆道。
兩個人打發孟以安回家歇了,自己卻不回去,只圍著村子前前后后地轉了幾圈,從孫二起新房的地方,幾條通孟家的大路小徑都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