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呢,我送完客人便去找你。”
田曼云的目光穿過河面,向四周看去,此時忽然落下雨來,冬日的雨,帶著一點冰棱,灑在面上,涼的人一哆嗦。
這里真的是玉縣?
時值傍晚,岸上卻是人潮洶涌,隔著雨霧,商鋪羅列兩旁,各類旗子招搖,青石板的路又寬又廣,干干凈凈,沒有半點污跡。
房子看起來有些特別,家家戶戶是青磚綠瓦的二層小樓,酒樓林立,茶館無數,街邊售賣小食的商販,從頭到腳都干凈得讓人心安,他們穿著淺粉色,淺黃色,淺藍色的衣服,套袖,帽子,口罩,整潔得不可思議,叫賣聲也不疾不徐,帶出些從容不迫的勁兒。
“呼!”
田曼云輕輕吐出一口白氣,這才幾年,玉縣幾乎沒有他熟悉的模樣了。
只有那座略顯破舊的衙門,還有衙門旁邊的那一座舊塔,讓他確定自己沒有到錯地方。
坐著船,田曼云選了小船娘竭力推薦的悅來客棧,挑了一間臨窗觀景大床房住下,房子不大,可干凈整潔,南北通透,清風拂面,氣息溫柔,再溫一杯酒,聽船娘唱著悠閑的小調,滿腔愁緒都仿佛被凈化掉了。
田曼云是海州田家的人,他還要稱田家現任家主一聲伯父,今年年初,他母親牽橋搭線,替他爭取到拜昆侖派長老謝遠南為師的機會。
但在拜師之前,他庶出弟弟卻搶先一步得了謝遠南謝先生的賞識,成為謝先生的關門弟子。
“哎!”
他心里有些難過。
田曼云知道,論資質,弟弟比他強,有這樣的機緣也是他自己的本事,可他辜負了母親的期望,只要想起母親略有些失望的眼神,他便不想留在那里。
還有盈盈!
盈盈以前不喜歡弟弟,如今卻整日和弟弟在一處,雖然還是說他討厭,但這‘討厭’兩個字,被盈盈用那樣的口氣吐出來,卻讓他越發心冷。
抹了把臉,田曼云不去想那些讓他痛苦的東西,不多時店小二送來一盆溫水,還有發燙的帕子,使勁擦了把臉,洗漱干凈。
店小二手腳極麻利,動作輕盈,言行舉止卻是不卑不亢,和他在其他地方住的客棧都有些不一樣。
“我看客人似是旅途疲勞的緊,不知要不要泡泡澡,修一修面?”
田曼云很隨意地應了。
他本是個不大會拒絕的人。
鵝卵石砌成的池子泡一泡,旁邊店小二又送了一個藥包過來,笑道:“這是玉山出產的藥包,能緩解疲勞,客人不如試試?”
田曼云有些警惕,不過隔著竹簾,隱隱聽見其他隔間里都在用,他隨即暗笑,他這么一個失敗人,還有什么人想殺他不成?
他連敵人都沒有。
藥包放入水,身體暖融融的,他一路奔波的疲累在這一刻全部消失,胸腔中積攢的塊壘也仿佛正在慢慢地融化掉。
泡完澡,換上簇新的,封裝在竹紙袋子里的棉布長袍,又有個相貌端正的中年女子過來給他做按摩,手法相當地道。
田曼云舒舒服服坐在雅座里,品嘗晚茶,聽戲臺子上的戲班子唱戲時,整個人都舒坦得瞇著眼。
這家悅來客棧的價位著實有些高,他定的這間客房一晚上要一兩銀子,一開始,他還覺得自己是上當受騙了,現在看,免費享受美食,茶水,能泡溫泉水,還有人給按摩,全套下來,五兩銀子也值得。
田曼云趴在桌子上吃了塊點心,大堂里很是熱鬧,他很享受這樣的熱鬧,天色雖然已晚,但他竟不太想回去休息。
“根據臘月初八悅來小報的記載,今年冬天,秦國又侵擾倉夢關,趙自忠,趙將軍被叛徒出賣,于巡防途中遇襲,如果趙將軍隕落,那咱們倉夢關守軍是群龍無首,邊關頓時岌岌可危,幸虧林莊五位少俠路過,拼死保護趙將軍逃出生天,但這五位少俠卻在這一戰中,折損了四位,剩下的這位護送趙將軍回營,便帶著師兄弟的尸身飄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