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好孩子,年紀也大了,也到了用銀子的時候。舅外公年紀不小了,不知道還能看到你們幾次,也不知道能不能親眼看到你們成親。這些銀票你們兄妹幾個平分,就當是舅外公提前給你們的婚嫁銀子了。”
榮哥兒手中被塞了個荷包,他條件反射一捏那厚度,就知道里邊銀子不會少,那這可不能收。
榮哥兒給瑾娘打眼色求助,瑾娘一直注意著這邊動靜,就趕緊過來接過那荷包又塞給舅舅,“您說您這是做什么?舅舅您老身體好著呢,就是想長命百歲也不是問題。我們這些小輩兒以后還想在您膝下承歡,您可不興說這些喪氣話咒自己的。”
“這荷包里的東西,您也拿回去。”瑾娘終于沒再裝傻,她就說,“舅母的事情,又不是您的錯,您不要再自責。況且那都成了陳年舊事,如今也沒追究的必要。舅舅,您好好養身,屆時等榮哥兒成親了,您來觀禮。”
沈舅舅卻不接那荷包,轉手將荷包交到最小的長綺手中。
長綺正啃手指頭,她今天掉牙了,一顆大門牙在崗位上堅持了這么久,終于在今天早起罷工。
牙齒沒掉之前,她覺得不舒服總想舔一舔。等牙齒掉了,那邊空洞洞的剩下一個門洞,她就更想舔了。不僅想舔,她還總想戳一戳,戳著摸著牙齒就咬上了手指頭,就開始啃手指了。
長綺懵懂的看著沈舅舅,又看看沈舅舅手里的荷包。奶聲奶氣的說一句,“舅外公把荷包收回去,娘不讓我收,我收了娘要罰我抄書,很慘的。”
沈舅舅聞言好氣又好笑,見長綺敏捷躲走了。他就將荷包遞給瑾娘,“這不是舅舅給你的,是給幾個孩子的。你若是不收,就是還記恨舅舅,覺得舅舅不能為你主持公道,實在愧為你的長輩。”
瑾娘就急忙道,“舅舅,您別胡說。我怎么會記恨舅舅,我知道舅舅全心全意為我好,我……”
“那就收下。你舅母做的事情,讓舅舅良心難安,于你有愧,瑾娘,你若真想舅舅好,就讓舅舅彌補一二。只有這樣,舅舅才不會輾轉反側,日夜難安。”
瑾娘最后終究是收下了荷包,將荷包交給了長安。
沈舅舅欣慰的點點頭,又拍拍瑾娘的肩,“別送了,舅舅這就回去了。還有瑾娘你和二郎給寶珠挑的親事,舅舅也要謝謝你們。人選都是好人選,等舅舅問過寶珠的意思,就盡快給寶珠定下親事。”
“只可惜你和二郎不日就要離京,這一走不知道何時才能回來,怕是參加不了寶珠的婚禮了。”
“那也不怕。”瑾娘笑呵呵道,“人不到,我禮肯定到。寶珠妹妹婚事不易,等她成親,我這做表姐的,也給她送一份厚禮。”
沈舅舅聞言哭笑不得的虛點了她一下,“你這丫頭啊,舅舅是問你要賀禮么,您盡快搗亂。”
最后一家子到底是親送了沈舅舅出門。
沈舅舅乘上馬車離開前,還看到瑾娘幾人站在門口目送他的情景。一時間,沈舅舅鼻子一酸,眼眶有有些發紅。
人老了,見過的各種齷齪事兒多了去了。他以前聽合作過的商人種種抱怨,說是家宅不安,幾房人為了些錢財恨不能把他們這些老骨頭拆散了啃干凈。那時候沈舅舅還沾沾自喜,好在沈舅母雖然品性有瑕,但在大是大非上分的清楚。她是斤斤計較、掐尖好強,但是不該沾手的東西她不會沾手。
他一直以為自己教妻有方,這輩子即便沒多大本事,但最起碼家宅和諧,這就是最值得稱道的。
卻那里知道,表面的風平浪靜和繁花錦繡都是拿來唬人的,內里的污糟和腐爛才是他們本來的面目。
沈舅舅手指又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
他這幾天身體明顯不如往昔,自己都感覺身子沉重,頭重腳輕。
他知道這是氣的很了,要好生修養,不然身體怕是要留下后患。但家里如今一團亂麻,所有事情都懸而未決,他就是想抽出時間來好生歇歇,讓腦袋清醒清醒,也放不下這許多事情。
良久后,馬車中傳來一聲厚重的嘆息。
沈舅舅看著顫抖的手,心里終于做了決定。一直遲疑不決,只會放任事情繼續惡化。如今找到了那個毒瘤,只需要將她剜除,就可以將損失降到最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