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歷十三年,對于大明來說,可以說是悲喜參半,先是昆明的陷落,從此,西南局勢一落千丈。而后來江南的恢復,并沒有從根本上改變西南的局勢,甚至因為滿清的刻意封鎖使得江南的勝利,都沒有傳到西南。
而經過磨盤山一役,作為永歷朝西南擎柱的李定國盡管重創了清軍,作為戰役的勝利者,卻承受上戰略上的失敗,作為勝利者的他并沒有品嘗到勝利的果實。戰役上的勝利,使其耗盡了最后的精銳兵力,之后未能再對入滇清軍展開有效的打擊。
此戰之后,李定國余眾不過數千,勢力窘迫到了極點。直到賀九儀從廣南率萬人來與他會合,祁三升、魏勇等人先后均率部前來投歸,軍勢才稍微有了一些恢復。隨后他才將大營移孟璉,招安地方頭人,耕種納糧如內地一般行郡縣例,以圖休養生息,從而恢復實力。
而稍作安定之后,李定國便連續上疏三十余封給永歷帝都石沉大海,從此與永歷皇帝失去了聯系。直到七月,白文選強攻緬都阿瓦失利回來,白、李才了解事實的真相,原來緬甸扣住了永歷帝,二人決定攻緬搶出永歷帝。九月,兩人分別入緬,試圖搶回皇帝。至十一月,李定國大敗緬軍,提出送還永歷帝,作為退兵的條件。而緬方的回答仍然頑固非常,大有一副不為所懼的模樣。最終,因為水土不服,加之疾病流利,導致兵卒損失慘重,白李兩人只得重新撤回軍隊,以圖來自日。
即便是如此,李定國仍然猶不死心,又派一支人馬試圖偷襲阿瓦,不久就被緬軍擊退,朝廷仍然在其手中。此時李定國眼見朝廷陷入緬人之手,加之又不甘心在云南邊境土司之地久駐,一時間徬徨苦悶,不知所從,加之每日都有人在滿清招降下紛紛投降,憤懣憂慮,盡管他每日里愁思苦想,思索擺脫困境的良策。
但是對李定國、白文選等人來說,既要在窮山僻壤的邊境地區繼續抗擊清軍,又要耽心在緬甸的永歷帝的安全,弄得顧此失彼,心力交瘁。
若是于江南等地,此時又是一年的初春時節,如若是在四川等地,這會定是漫山遍野金黃色的迎春花。即便是云南,也會的迎春花也應該是的燦爛奪目。但是對于位于西南邊境的李定國來說,因為這里一年四季如夏,所以并無四季之分,自然也就看不到了什么春光。
置身于河邊,親自擦洗著戰馬的李定國,偶爾會把目光投向遠處,在那里,可以看到兵士們在河中洗漱,偶爾的可以聽到他們的歡笑聲。即便是因在這塊小小的窮山僻壤之中,即便逆境如此,他們仍然為漢家的衣冠的與清虜撕殺。
想到這,他又想那些戰死的將士,若是他們知道現在兵敗如此,于九泉又會多么失望。想到這里,他默默的仰天祈禱著,祈禱著老天的保佑,祈禱著九泉之下的英靈保佑,保佑他能夠迎回皇上。
之所以要迎回皇上,不僅僅是為了防止緬人與滿清勾結,進而將皇上交予滿清。還是因為皇上是抗清的大旗,如果這面旗倒了下去,那么大明就再也沒有希望了!
盡管,他曾是反明的農民軍,但是現在,他卻也是大明的忠臣。甚至可以說,是大明朝最后的中流砥柱。
最后,一時情動的李定國甚至含淚看著那河水,在那里默默的自言自語道。
“若是這河水能入長江,一定要把微臣之心帶予高皇,微臣必定誓死報效大明,恢復我漢人河山,如違此誓,必定是天誅地滅。高皇在上明鑒……”
說到動情之處,李定國盡是一副熱淚奪眶的模樣,他坐在溪旁,看那河水淙淙地把流向遠方,似乎是在想著這水能不能到達長江。能不能把她的心聲帶給高皇帝,怔怔地不覺發呆了。他就這么看著那河水。
過了不知多少時候,忽然他聽得侍衛輕聲稟道:
“王爺,有三名云南士子等候在營門外求見。”
有云南士子求見?
李定國微微一愣。因為滿清的封鎖,云南士子很難突破封鎖線來到這里。
“他們有什么事嗎?”
“他們說是有安邦定國的大計獻與王爺。”
安邦定國的大計?
會是什么大計?心底略微一愣,李定國笑了笑,然后默不作聲的點點頭。隨后才起身回到那棟與云南土家民舍并沒有多少分別的竹樓之中,見門外有三位士子皆穿著長袍馬褂,而且皆都剃發,他的眉頭微皺,盡管知道他們剃發易服也是迫不得已。但是心底隱隱有些不快,不過他知道,這些人絕不會是來游說他投降的,別說是他們三人,便是他軍中將領若是有人敢言投降,也會被他立即下令斬首。如果說他們有所耳聞的話,自然不敢來游說他投降。
一行三人,見到李定國后,便立即恭恭敬敬地向他一躬到地,然后說道:
“昆明府生員王萬武、劉本邦謁見王爺。”
“長沙府生員張揚峰謁見王爺!”
長沙府生員!
在這里見到昆明的生員,倒是不奇怪,可是長沙距離此地又何止千里?身為陜西人的李定國,南北征戰幾十年,自然知道從長沙往昆明,一路艱難險阻,不知歷經多少風險才來到這里。
于是他便又看了這人幾眼,這人的口音聽起來,倒是更像云南口音。這都不奇怪。如果說他說話不是云南口音的話,恐怕連青軍的封鎖都突破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