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明忠要來南京?
這當然不可能!
而在鄭成功將那份急報丟于地上的時候,眼尖的便看到了急報上的內容——江北忠義軍集結浦口。
如雷霆般的消息,在大江南北傳播著,而與此同時,人們紛紛從各種渠道得知——忠義軍精銳,正在往浦口等地集結。而鄭成功亦令浙江等地的部隊回援軍,甚至不惜抽調原本正準備攻取福州的數萬精銳。一時間,整個江南完全為一片前所未有的陰云籠罩著。
原本對眼下的局勢還頗為樂觀的江南士紳,無不是立即變得憂心忡忡起來,更知名士紳往返于南京、清河之間,試圖游說朱明忠、鄭成功兩人放下分歧,共衛大明江山,以免大好形勢付之東流。
一時間,這長江上、運河中,江船往來不斷,各地知名人士往兩地之間游說不止,所有人都很清楚,一但朱鄭兩人兵戈相向之時,就是大明氣數崩潰之日。到時候這天下的漢人肯定還要重新淪為滿人的奴隸。
在這陰云越發濃密的時候,南京城內的氣氛也越發的緊張起來,畢竟,數萬忠義軍已經云集浦口,大有一副隨時渡江南下的勢頭。既然是現在不渡江,那么也是在等待著兵力集結,畢竟忠義軍的主力一直駐于黃河以北。十數萬大軍南下,總需要時間加以調度。
不過,南京城城門并沒有緊閉,畢竟,在長江上,還有鄭家的水師,原本分散于江南沿岸各府縣的鄭家水師,在短短數日內,就于南京附近完成了集結,與當初入江時只有海船不同,這百余艘大小不等的蜈蚣船,更適合于江河上作戰。正是因為有水師拱衛,所以這南京才沒有緊閉城門,畢竟,有長江天險在,有水師拱衛,縱是忠義軍想過江,也需要廢一番周折。
也正因如此,這南京城中,倒也和平常沒有什么分別,只是這氣氛較之往常,卻日益顯得緊張。
“娘,你看到沒有,今日往報恩寺上香的香客,可比往常多了許多。”
從報恩寺回家的時候,錢孫蕊看著似乎有些心魂不定的母親說道。
“嗯,都是求平安的,畢竟,這天下,著實不讓人省心……”
念及眼下的局勢,柳如是的俏眉一垂,眉宇中盡是對時局的憂心,曾幾何時,她曾和其它人一樣,滿懷信心的以為大明中興在即,可是誰曾想眼見這清虜就要兵敗了,大明卻又一次陷入了內亂的邊緣。
“難道,你就不知道如此行事,只會令清虜漁翁得利嗎?”
眉間帶著憂色,柳如是默默的看著窗外,她曾想過,往江北去游說朱明忠為大明江山計,能夠讓上一步,但是,現在他又豈會會聽她勸說?況且,既然他已經調動大軍,想來定是已經定下決心了吧。
“哎,老天保佑,保佑大明江山不至于重淪虜手……”
在柳如是于內心祈禱著的時候,那邊剛從王府回來的錢謙益卻是滿面喜色,時光荏苒,今年他已經是八十遐齡。原本的,他甚至已經沒有太多的想法了,畢竟,已經年屆八十了,還有什么想法?即便是有那么一些想法,這年歲畢竟不饒人啊!也恰因如此,在過去的一年中,他除了教導如馮錫范等幾個學生之外,也就是終日悶頭讀書了,甚至就是對于這外面的風云也不怎么關心了,畢竟,人總是要服老,即便是不服老,又能如何呢?
可是今個,他那蒼老的臉龐上卻透著對未來的希望,甚至就連那氣色也紅潤了許多,之所以如此,倒也簡單——他的那個好學生——延平王鄭成功請他入府商議要事,這可是年來沒有的事情了。
在過去的一年間,如果不是因為鄭成功對他的冷淡,或許他也不會生出“游流勇退”之心,畢竟,年歲擱在這里,加之遭受冷遇,自然也就不再像過去那樣百般算計了,甚至對于那士林領袖的名聲,也不再那么熱衷了。
世人皆愛官人,這本是沒錯的,可是對于八十歲高齡的老人來說,縱是再愛官人,又豈還有時間去享盡官人的榮耀?況且,看似已經沒了指往了。
可是,今個鄭成功將他邀入府中的一番長談,卻又一次激起了他那個不甘沉寂的心思,讓他又一次升騰起了滿懷的斗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