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歷十五年(偽順治十七年)歲尾,奔騰呼嘯的朔風,挾著蒙古高原上吹來的的滾滾寒流襲入了京師,那裹著沙粒的寒風敲打著千家萬戶的門窗,接著又是晝夜不停的鵝毛大雪,一時間,這大雪立即吞噬了整個京師。
一夜之后,這京師之中便盡是一片白雪皚皚的模樣,地上積雪被車馬行人踩踏的結結實實的,一夜之后,便全都凍成了冰,滑溜溜的,那些運水的馬車,在這路上行走的時候,也是步步艱難,不知多少人家因為水車不到,而不得不吃院中的苦水井里的苦水。
屋檐和樹梢處處積上了厚厚的銀雪,一大清早,男人們便開始掃著屋檐上的積雪,以免壓壞了房子。他們一邊干活一邊哈著熱氣以抵抗寒意。今年可比往年更冷了,縱是家中的爐子里加足了柴火,也不過只是勉強驅散這層里的寒意。
天氣酷寒不說,那皇城里頭的人心卻比寒冬更加寒冷。從紫禁城城到滿城的街頭巷尾到處都是是有關明軍北伐的消息,各種各樣的消息,讓滿城里的那些女人們更是急急的收拾了行李,只待朝廷一聲令下,便如當年入關時一樣,緊緊的逃回關外。
雖說已經十幾年不事生產了,早就過慣了這不勞而獲的日子,可是對于這些女人來說,她們更希望保住自己和孩子們的性命,不知多少人在那里尋思著,這十幾年沒回滿洲了,那滿洲老家的老宅子是否還在了,那墻是否塌了、房頂是否漏了,諸如此類的念頭,只道著人心的紛亂。而當太原失守的消息傳至京師之后,縱是原本還相信朝廷的人們,這會也都是在那里竊竊議論戰局,談論著的各自的前途。
主子們在那里討論著前途的時候,奴才們同樣也是人心惶惶的在那里討論著前途,對于不少旗下的包衣奴來說,他們渴望著明軍的到來,從而獲得自由,從新成為百姓,而對于一些旗下的包衣來說,他們卻是憂心著自己的將來,憂著個人的富貴。
“老哥幾個可是已經決定了?”
放下手中的煙袋王登庫,看著在坐的其它幾家人,除了領頭策劃此事的靳良玉之外,還有范家的范三拔,在過去的十幾年間,范永斗在他的協助下,挾內務府的權威,既服務于清廷,也利用特權經商牟利,自此走上“官商”的經營之路,成為擁有千萬之巨的大皇商、同樣也是八大家中的佼佼者。可以說,八家之中,以范家最富,當然,也數范家對清廷最是忠心。
現在,他這么一問,其它人無不是把目光投在范三拔的身上,都看著他,想聽聽他的決定,畢竟眾所周知,范三拔今個來代表的是范家,在八家之中數范家的產業最大,若是其同意的話,他們還有什么好猶豫的。
在眾人的目光中,范三拔并沒有說話,他只是喝著茶,這些年范家的大小事物都是由他主持,可真正的當家人還是他的父親范永斗,這個家,他當不了。
“從山西那邊傳來的消息,想來大家也都知道了,李子淵抄沒了介休、祁縣、太谷等地四百余富戶,這些富戶大家都不陌生,想來還都帶著些親戚,他們為什么被抄家,想來大家也都知道,都和咱們一樣,當年一同出關做過生意……”
王登庫的話聲不大,甚至因為年齡的關系,他的話語慢吞吞的而且有些沙啞,可所有人都聽到了他話語,自然也聽出了他的意思。
“他們被抄了家,這京師若是被打了下來,幾位以為咱們又豈能逃得過被抄家滅門的命數?”
王登庫冷眼瞧著這幾位,他們的猶豫不決讓他在心里發出一陣陣冷笑,他們只以這是改朝換代,沒什么大不了的。可卻不知道,對于南邊來說,他們可都是漢奸,是一個個需要為大明被滿清滅滅負責的漢奸,如此一來,又怎么可能放得過他們。更何況,南邊同樣也需要他們的銀子,抄沒八家能抄出多少銀子來?王登庫心里沒有一個準數,但按他的估計,不論其它單就是八家的銀窖里頭,估計都得有不下萬萬兩銀子。
八大家有那一家不是千萬身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