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老爺!”
她這么一喊,多年來一直住在錢謙益府中喻嘉言被丫環喊了過來,本身就是名醫的他,按住錢謙益的脈搏,又從包袱里掏出一根兩寸多長的銀針來,對著穴位深扎了一針。又過了一會,錢謙益才慢慢醒過來了。
“多謝嘉言先生了。”
屈膝道謝時柳如是又說道。
“嘉言先生,您先給給藥丸子,家夫吃后精神大好了,你是不是還可以給幾粒呢?”
喻嘉言并沒有說話,而是給錢謙益號脈,發現他的脈息微弱,完全是精氣已散的模樣,本就是名醫的他,心下也就有數了,好友頂多只有兩三個月的日子了,于是語氣低沉地說道。
“藥丸制造不易,上次送來的,也就是前些年在虞山采得的藥草所治。我回頭看看太醫院中是否有那些藥草,若是有的話,我再制上幾粒,只是效果沒有這次的好了。”
當年喻嘉言是應錢謙益先生之邀,結廬定居于常熟城北虞山腳下,并開了一棟草廬醫所,致力于為當地百姓治病。因為醫術精湛,所以深受醫學界推崇。雖然有公卿貴人慕名邀請他去做幕僚,滿清的一些官員也常推薦他去做官。但喻嘉言早已絕意仕途,所以一概推辭不從。
既便是在常熟為忠義軍克復之后,面對忠義軍的邀請他雖然婉拒,但是卻推薦了徐忠可、程云等多名弟子入忠義軍中為醫官。而這次以年近八十的高齡北上,同樣也不是為了出仕,而是為了拜先帝陵。這一路上,也虧得他一路照料,方才讓錢謙益能撐過這一路的顛簸,只是現在錢謙益已經是油盡燈枯了。
“如此,便多謝先生了,”
在喻嘉言離開房間后,他忍不住又一次朝著好友的房間看去,想著臥到榻上的好友,長嘆道。
“哎,我本愛官人,本是無錯,只是……錢兄,太過著相了!”
這么一聲長嘆后,喻嘉言只是發出一聲苦笑,他又豈不知道,即便是直到現在,錢牧齋都沒有放棄追逐名利的心思,難道,八十高齡還是看不穿嗎?
世人又有幾人能看透紅塵?
錢謙益看不透,也不愿意看透,甚至就是在他再次醒來后,待問清了時間,還是忍不住對柳如是吩咐道。
“如是,這府中的公報該送來了,你去讓人拿過來,為夫看上一看,不定會有什么事情。”
所謂的“公報”,其實就是楚王府參考淮王府制定的“內部簡報”刊印的簡報,每隔兩天一期,印上的都是府中的要事,當然也有各地的事務,這相當于內部的報紙,每期印量不大,不過過只有區區百余份,只有少數人能看,而錢謙益身為楚王府的參軍,自然每期都會送到府上來。
“老爺,你剛醒過來,那簡報便不看了吧!”
柳如是婉聲勸說道,其實這次北上,她原本是不愿意來的,原本離開南京的時候,她只以為錢謙益當真是寄情于山水,可未曾想,他去武昌不過只是為了以老師的身份,為李子淵指點迷津助其北伐。對此,柳如是當然不反對,她不贊同的是錢謙益于八十高齡繼續癡迷不悟,癡迷于官場。
已經嫁給錢謙益二十年的柳如是,自然了解他的性格,八十高齡而不望國事是假,癡迷于官場卻是真,他心中的所思所想,柳如是又豈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