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現在朝廷不日既將還朝,你什么時候進京?”
張煌言的話音一落,朱明忠的心頭立即一陣警覺,難道這就是他的來意?
“不瞞蒼水,本藩已經向皇上遞了折子,請求讓本藩在遼東不動。”
朱明忠放下筷子,挺起腰板,他的神態極為嚴肅。
“你不愿意進京?”
張煌言看著朱明忠問道。
“也不是不愿意。而是因為這東北事關我大明國運,況且按祖制外藩不得入朝,若是本藩能穩定東北,平定草地,如此,天下百姓既可得數百年安生,本藩亦是心愿已足了。”
“大王,下官勸你一句。”
張煌言放下手中的筷子,看著朱明忠說道。
“現在國家初定,正是用人之時,朝廷對你依仗甚多,且大王理政之才,亦非他人所能相比,至于祖制,今時已非往日,焉能一味以祖制相制。中樞號令天下,做好了,對國家的貢獻,要遠勝地方啊。”
現在基本上已經看透張煌言來意的朱明忠心里卻是一陣無奈的苦笑。
他是真不懂,還是假作不知?
這個時候,還談什么“中樞號令天下”!
他若是棄藩入閣進入中樞,無異于自投羅網。到時候,那朱由榔還是想殺便殺。他張煌言莫非讓虛名給沖昏了頭,居然連這一點都沒有看出來?
朱明忠想到這里,決定試探一下。
“蒼水,你從南昌調到京師,可以說是人心所望,朝野所歸。入閣之后,當然是以中樞號令天下,為國家所做的貢獻要遠過江西一省。本藩卻不能跟您相比,姑且不說其它,若是本藩進京,只怕反不如在東北自在。”
朱明忠特意加重了“自在”兩字,其實是在提醒張煌言,他在東北更安全一些。沒有必要去趟其他的渾水。
張煌言豈沒有聽出他話中的意思來。
“大王平時做事,一向敢于擔當,也頗為自信,為何一旦叫你進樞垣,反而畏懼不前了?如今國家又值多事之秋,正是我輩為君分憂、為國操勞之際。想當初,若非是大王力挽狂瀾于將傾,又豈有今天大明中興?大王是救時的忠臣,他日可以為大明不異已身,為何今日不能以國事為重,自家為輕。好在你我一同入閣,有事還可以一起商量嘛!”
國事為重,自家為輕!
這是什么話!
你這是不是在告訴我,要以國事為重,以自身為輕,要為國事盡職盡責,為他朱由榔忠心耿耿,那怕就是他要殺我,也要把腦袋送給他?
這樣的語言,朱明忠不信,他可以為天下不惜性命,但那是為了天下的漢人不為異族之奴,而不是為了他朱由榔一個人,更不可能為了所謂的“事君以忠”,把自己的性命搭上。
這種事情別人或許會做,但是他絕不會那么做的。
看著張煌言,不知為何,朱明忠非但沒有生氣,反倒是一股憐憫之情油然而生:張蒼水呀張蒼水,今日四海之中還有幾個像您這樣想,即便就是在朝廷之中,又有幾個像您這樣有這般心思?
不過,朱明忠倒也從這兩句話中看出張煌言的為人來。他是極為敦實之人。張煌言能如此這般,必定是個既迂又實的人。與這種人打交道,不必擔心他會兩面三刀、傾軋陷害。將來入閣之后,還得多靠他為自己擋點風雨才是。
至少,在朱由榔想要殺孤的頭時,有個人站出來說兩句話。可是即便是有人為自己說話,又有什么意義?趙構要殺岳飛的時候,不也有人為其鳴冤嗎?又改變了什么?
深吸一口氣,朱明忠看著張煌言搖頭道。
“盡忠國事雖是本藩之意,但凡人又有幾人愿入那風波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