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仁遠的話,讓趙明復的眉頭微皺,他說道。
“如何言過?”
“不說其實,就拿這優免來說,按大明律,是按照官員品階限額優免丁、糧或丁田,限額之外,丁、糧、田“與民一體當差”,而這個官員品階,從一品到舉人、生員、監生以及致仕者、閑住者,皆有其定制,這沒有錯吧。”
潘仁遠的面上帶著笑,在趙明復點頭言是時,他便反問道。
“朝廷規定官紳徭役優免的數額可謂是頗為豐厚,但也只是在一定范圍內和限額內的優免,而天下總有人對優免限定的范圍和數額并不滿足,他們所想是不受限制的任意免除,對優免的限定數額進行百般的抵制和阻撓,并通過詭寄、花分、寄莊等手段,隱藏缺乏優免權的人戶,謀取比法內優免多得多的不法免除。”
潘仁遠的話,讓趙明復的眉頭緊皺,幾次欲說卻都止住了。
“而且就徭役者,官員自身不過只是優免本身,不親奔走之役,但同室之親是必須承充徭役的,可是事實并非如此,那些依附于官紳之家的宗族、親戚,甚至于奴仆,都是不服徭役的,可謂是“毫厘重差不坐”,“一切重役、常于免外不編”,官紳逃役,那重役自然都加到小民的身身上,使得百姓不堪其苦。”
潘仁遠所說的這些話,在報紙上早就是長篇累牘,這也是新朝推行新法的根本原因。
“這徭役和賦稅一樣,都是保證國家運轉的基礎。而國家田丁的數量又是一定的,因此,若是人官紳隱匿田產,必須要由庶民補齊,這就加重了庶民的負擔。而官紳不僅享受著徭役的優免,還倚仗權勢兼并土地,官紳非法隱逃徭役,使得貧民小戶必須承擔更多的徭役,如此必然導致徭役征派嚴重不均,貧者愈貧,富者愈富,如此,天下自然不平。而今朝廷“官紳一體當差納糧”,優免者待其完稅后施以銀補,如此,自然再不復隱逃之說,這又豈是暴虐?”
盡管未曾出仕,但是潘仁遠還是通過報紙知道三年前,陛下想要推行的是“官紳一體當差納糧”,盡管面對百官以“廢除官紳優免,亦理應廢勛貴、兵士優免”的反制,因為涉及到數百新朝勛以及數十萬官兵,為了避免引起朝局動蕩,陛下不得不做出讓步,實施“官紳一體當差納糧”,在他們足額交納田賦、役銀之后,再按照朝廷律令規定的限額內,官府以銀錢補貼,畢竟,田賦以及役銀都是定額,而優免也是定額。雖說朝廷為此付出了一些銀錢,但是從根本上免除了不受限制的任意優免的可能。
對此,盡管輿論上一致叫好,但是私下里不知多少官紳感嘆“新皇暴虐”,就像眼前的這位一樣。
人心總是貪婪的!
“朝廷所行確實是良法,如此可免除官紳逃匿,于國自然大有助益,但是,兄臺別忘了,當初江南士林不過只是稍加反對,今上便革除千人功名,如此暴虐,實屬罕見!”
趙明復的話聲剛落,那邊潘仁遠便笑著說道。
“若是換成滿清,恐怕就直接上刀子了,賢弟莫非是忘了,今上是烈皇帝之后,當年烈皇帝所遭境遇又是如何?”
潘仁遠的反問,讓趙明復頓時變成了啞吧。
“吾非亡國之君,汝皆亡國之臣。吾待士亦不薄,今日至此,群臣何無一人相從?”
感嘆著這么句烈皇的遺言,潘仁遠反問道。
“他日士人如何待以烈皇?觀今上待以士林已經不薄了,賢弟又何必苛求,若是今上報之以怨,恐怕當時試圖挾輿論反制朝廷的士子,就不是革除功名那么簡單了!”
“難道,兄臺就沒有看出來,今上動輒便革除士子功名,便是對我等懷恨在心嗎?”
趙明復沉聲反問道。
“君視臣如草芥,臣視君如寇仇。長此以往,又豈是明君所為?”
面對趙明復的反問,潘仁復選擇了沉默,他知道對方說的是實話。沉默片刻后,他又問道。
“賢弟可知道三年前,朝臣擬定年號之中,今上為何選擇“興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