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你看得見,也許看不見。”
朱明忠目光炯炯的望著遠處,然后繼續說道。
“可是朕卻希望你看得見。你們那一代有你們那一代的功業,子曰‘逝者如斯’指的是河川,當年清虜入寇,江年傾刻皆降,若非是爾等忠臣義士力攬狂瀾于將傾,朕也恐怕只能于心中暗傷而已。”
站起身來,朱明忠緩緩的在武成閣內踱著步子,好象要把思緒拉回來似的,沉默片刻,微微一笑,他又說道。
“現在晉藩入朝,雖說地方偶有匪患,可卻不過只是賊人聚嘯。但清虜據以西北。妄圖再入中原,還有就是南洋有西班牙、荷蘭、英國等歐夷越洋而來,今日若不能將其盡逐天竺海,他日必將為患我大明,朕必要根絕了這些亂源,非如此,不能安天下。現在關緊的是內地政治還不修明,許多事不從這個根上去作,就會事倍功半。”
已經得陛下同意致仕的王忠孝這才說道。
“陛下是不是為當前內地諸事憂慮?”
朱明忠搖頭說道。
“方今諸事不是源,當年流落民間時,朕與師傅游走天下,所聞所見,每每總讓朕晝夜眠。我大明險亡于流寇,而非賊虜,流寇紛起,雖因天災,可流寇成勢為禍全國,卻源于地土兼并、差役不均、田主佃戶勢同水火,富的越富,窮的愈窮。人窮極了什么事做不出?西賊起于災荒,可勢成于中原,中原百姓從賊雖為其裹脅,但憑的是不納糧、掠富戶,以此收買了人心,令百姓甘愿從賊,這才是我大明天下崩亂的根本……”
作為皇帝,朱明忠自然要考慮很多問題,他所說的這些話,看似是自己的反思,實際上卻也是這個時代以及后世人們的對明亡的總結。
“民有三息:饑者不得食,寒者不得衣,勞者不得息。若是如此,天下必將大亂,想要避免這一切,非得饑得食,寒得衣,勞得息,如此,即便是偶有賊人聚嘯可卻沒有作亂的根基——去年那幾份丁銀的折子你們還記得吧?”
“臣記得了。”
在三人應聲時,身為首輔的張煌言急忙答道。
“這丁銀是清虜于永歷十一年編定《賦役全書》,其中所載各項賦稅原額均以萬歷舊額為準,略加訂正。其用意旨在用萬歷四十年天下億兆人丁,征今時之稅,全不顧天下戶口于流寇、清虜屠戮中,已經是十不存一。如此自然是“鬼名累累,空缺紛紛”,可朝廷稅額卻不能短少,于是各地州縣只能拿在籍人丁開刀,虛增人丁應納之銀只能由在籍之丁包賠,在籍人丁不堪重負,只有逃亡,于是跑了的人的丁銀又要加到沒跑人的身上。包賠引起逃亡,逃亡導致更多包賠,如此惡性循環,在籍之丁日少,丁徭日重。如河南者而有的地方竟然疊加到6-7兩之多。如此,河南巡撫呂留良方才建議“攤丁入畝”,陛下于今年下令推行,天下百姓無不感念陛下皇恩浩蕩。”
盡管看似是在夸著皇帝,可張煌言的神情卻顯得頗為得意,畢竟,呂留良出自他的幕府,而“攤丁入畝”也全憑他傾力支持才于全國推行。當然,盡管“攤丁入畝”導致丁銀銳減,但是另一方面,朝廷卻在今年增加了鹽稅收入,因為早在江北時期就已經推行“廢除包商、就場征稅”,場稅的增加,使得朝廷非但沒有減少收入,反而額外增加了兩百余萬兩的稅收。
鹽是變相的人頭稅,畢竟天下人,都離不開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