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郎,沒什么可怕的,上了戰場,只管聽命令就行……”
班長林興國繼續安慰著他。
“是,是的班的,我的明白!”
鞠躬表示明白的同時,唯恐大家伙真的以為自己在害怕的李一郎又解釋道。
“我的,真不是在害怕,我緊張,可,可也高興,真的很高興,能夠為皇帝陛下效忠,要,要是能為皇帝陛下戰死的話,那,那就是我的榮耀!”
李一郎在說話的時候,再一次向著東方鞠躬,那是中都的方向。
他是歸化人,不過并不是平南等地的歸化人,而是在大明非常少見的來自日本的歸化人,十九年前,德川家光去世后,發生浪人暴亂未遂事件(慶安事件),社會隨之動蕩不安,盡管保科正之和大老酒井忠勝,老中松平信綱,阿部忠秋的輔佐下,幕府最終化解了這一事件。但是對于幕府而言,浪人仍然是隱患。
在戰國時代末到幕府初期,劇烈的政治洗牌使得大量武士失去主家、淪為浪人。而五十五年前“元和偃武”,日本進入和平時代。各藩階層已相對固定,對于武士的需求遠不如戰國時代。但浪人的數量并沒有因為天下承平而減少,甚至還在不斷的增加,這是因為幕府為打擊大名,一反日本固有的養子繼承傳統,對養子繼承嚴格限制,尤其禁止在大名病篤期之際匆忙認領養子,也就是“急養子”或“末期養子”。這樣的規定,固然是出于擔心大名病重之際不能對選擇養子有足夠的判斷力,也有防止大名家臣玩弄權術、暗殺主人并推選有利于自己的新主人的用意,但最主要的目的還在于削弱大名的力量。
無嗣改易,就可以將大名的領地沒收,最早以此理由被改易的是在關原之戰中有功的岡山藩主小早川秀秋。小早川秀秋病死,因無嗣,其55萬石領地被沒收,小早川家就此滅亡。
在過去的幾十年間,先后有數十家大名因無嗣絕家而改易。很多大名因無嗣而被改易,確實削弱了大名的勢力。同時,由于大名被改易后,其家臣多成為無所依
靠的浪人,生活貧困,充斥街巷,增加了社會不安定因素。
在過去的十年間,在與日本貿易過程,從最初秘密招攬“風說役”再到商人因為其廉價,私下招攬浪人,先后有數萬浪人以及其家人先乘小船,于長崎外海登上大明的商船來到大明。
這些來到大明的浪人們在日本時生活凄苦壓抑,來到大明后,盡管雇傭他們商人往往只給一兩一石的傭金,但其生活水平仍然遠高于舊時的生活,尤其是對于低等武士而言,這個傭金甚至超過了作為武士的收入。這些浪人對那些相對危險的工作也再所不辭,也是最好的雇傭兵,在南洋的拓殖中就有雇傭浪人的身影。甚至在南洋諸夏的拓殖民中,雇傭浪人是最好的先頭部隊。在大明,這種浪人雇傭兵甚至成為了一門生意,有多家商號就專門提供浪人雇傭兵,幫助南洋諸夏鎮蠻撫夷。
不過,也有一些幸運兒,他們成為了歸化人。盡管數量不過只有區區數千人,但是相比那些成為雇傭兵的同胞,他們無疑是幸運的。就像李一郎一樣,或許現在因為他說著生硬的漢語,還會有人覺得他是歸化人,但將來他的兄弟姐妹,以及他的后代都會成為與國人無異的大明人。
父親是浪人的李一郎,是主動從軍的,在他看來,能夠為皇帝陛下效忠是李家的榮耀,盡管他實際上姓“木村”,可是并不妨礙他懷揣著一顆“大明心”,甘愿為陛下而死。
“在,在從軍的時候,家母曾經叮囑過在下,命我一定要奮勇殺敵,要以死報效陛下,我,我的明白,今天九死一生,所以才會這么激動,讓班長見笑了!”
再一次鞠躬,李一郎對著班長和戰友說道。
“給大家添麻煩了!”
看著深鞠躬的李一郎,林興國一時間居然說不出話來,班里的弟兄也看著這個平素任勞任怨讓大家像疲驢似的使喚著的李一郎。
“好樣的!”
張明用力的拍了下李一郎的肩膀,然后對他說道。
“令慈當真是深明大義,過去俺還因為你是歸化人瞧不起你,可今個,你小子這番話,讓弟兄們開了眼,從今往后,你就是自家弟兄,就是咱大明人,誰他么的再敢說你就是個東洋子,哥哥我第一個不放過他!”
在這個時代,漢人是包容的,他們可敞開懷抱接納任何一個愿意融入這個群體里的人,盡管這種仁慈在歷史上曾一次次上演“農夫與蛇”的故事,可是他們就像永遠不記得教訓似的,總是會一再的敞開懷抱。
不過在這里,在許多人看來,李一郎得到的歡迎是他應得的。面對弟兄們的歡迎,李一郎再一次深鞠躬表示感謝,那雙眼睛中更因為激動有點發紅。他知道,自己在這一刻真正的被接納了,被大明接納了。
就在他激動的想要表示什么的時候,那邊的哨聲響了起來,與哨聲響起的,還有鼓聲,又一次,部隊要集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