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延續華夏文明的代價是自己一手打下的江山,他也在所不惜。畢竟,從另一個時空來到這個時代的他,深切的感受到了文明被摧毀后,對這個國家,這個民族帶來了什么樣的災難。
一家一姓的天下,總歸是一家一姓。
即便是再自私,他必須要首先考慮到文明的持續!
呼了一口氣,似乎想要把胸中的那點郁悶之氣給吐出來的朱明忠,突然感覺自己似乎有些太過偉大了。
但是,有些問題,他必須要去考慮!
盡管這么自嘲著,朱明忠眼神中依然還帶著一些憂色。
“有人說,朕用長子繼承制,實在太過殘忍,讓天下兄弟離散,讓父母不能與子孫相聚,實在是有違人倫。可是他們卻不知道,自秦漢以來的,我漢人就是三百年的循環,大治、大亂,亂世、盛世,如此循環之中,文明被摧毀,億萬人死于兵禍,實行析產制,兄弟共分家業,看似照顧了所有人,可是富不過三代,即便是豪富之家,家業分上三代后,也就變成了小康之家,而小康之家抗風險能力幾乎為零,每逢災荒疫病,為了活命典房賣地就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所以,土地兼并就會自然發生,如果不為了活命,誰人愿意拋售家業?兄弟分家的析產分的是什么?分的是越分越窮,到最后,看似人丁興旺,可不過只是一群窮光蛋罷了,每逢災荒,為活命紛紛把祖業典于富人,自己租田維生,如此土地也愈發集中,而且隨著人口越來越多,到最后天下半數之人皆是身無立錐之地,天下自然不能能長治久安?然后亂民四起,民變不斷,然后億兆百姓死于改朝換代之變,天下黎民何罪,盡管每隔兩三百年,便遭此浩劫?”
這樣的一聲反問,讓錢磊、朱大咸的額頭不禁都冒出汗來,而朱章培這個在過去幾年間,一直旗幟鮮明反對“長子繼承制”的人,更是驚駭的睜大眼睛看著陛下,那目光盡是不敢置信的模樣,甚至就連那嘴唇也輕顫,他壓根就不敢相信,所謂的“土地兼并”的根子,居然在這個地方。
但是隨后,他想到過去幾十年,于鄉間目睹的家族興衰,不知多少顯赫之家,在幾代分家之后,就變成了小康之家,若是碰到災荒劫禍,往往只能典售祖業維生。尋常百姓家確實沒有抗風險能力,只有那些富足人家才有相應的度過災荒的能力,可是這富足人家若是再經兩代分有,那恐怕就連小康也算不上了。
看著陛下,朱章培似乎明白了,明白了為什么陛下會固執的強令推行“長子繼承法”,是為了讓百姓自愿往關東、往南洋異域移民?這只是一個方面,更重要的是為了讓天下百姓不再像過去一樣,不斷陷入大亂大治的循環之中。
只是,這天下人又有幾個人能體諒陛下的苦心呢?
“這長子繼承或許可以解決些許問題,但是……只能交給時間去證明了。”
沉思中,朱明忠想到同樣實施長子繼承的歐洲,出現在城市貧民,他們在街上游蕩著,每每成為暴動的根源,到最后,是工業革命改變了一切——工廠吸收了剩余勞動力。
但愿大明的工業發展,也可以吸收足夠多的剩余勞動力吧!
心里這么尋思著,朱明忠朝著陜西看去。
“現在,陜西,在某種程度上,就是環境不斷惡化導致了這一切,畢竟,從秦代直至唐代,陜西都是天下最富庶的地方,但是地少人多帶來的過度開墾,摧毀了當地的自然環境,才讓現在的百姓日子越發貧困,想要改變這一切,只有一個辦法!”
移民!
只有移民才能解決這個問題。
“陛下,臣會督促陜西方面加快移民的速度,將無地、少地的百姓盡數遷移往異地,”
“不夠!”
朱大咸的話音剛落,朱明忠就搖頭說道。
“僅僅只是這些人,還不夠,現在陜西的問題是地貧,即便是遷移出去幾十萬人,也是于大局無補,過度的開墾只會導致其環境的不斷惡化,所以,想要從根本上改變這一切,就必須盡可能把當地人遷移出去!”
看著朱大咸,朱明忠沉聲說道。
“朕的想法是,盡可能的多遷,遷走當地70%以上的人口,尤其是渭河以北,盡可能的遷往東北、四川!非如此,不能改變當地的環境,不能改變當地百姓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