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他還是長出一口氣,冷靜下來的玄燁沉聲問道。
“糧庫那邊的火勢怎么樣?燒毀了多少糧食?”
相比于奉先殿里那些不遠萬里從滿洲到京師、再到西安,這一路歷經劫難帶來的牌位,糧庫無疑更為重要,畢竟牌位只是幾塊木頭,但是糧庫卻關系到靖南的將來,關系到大清國的將來。
糧足城在,糧無城破!
千百年來,對于守城的一方而言,糧食是決定守城長短的關鍵,沒有了糧食,所有的一切都是空談。
大火燃燒了一夜。
直到第二天清晨的時候,被撲滅的大火仍然冒著煙,煙霧嗆人,嗆得人喘不過氣來,而今天的煙霧和往日不同,往常的煙霧只是嗆人,而今天的煙霧中卻帶著一股香味,那是糧食的香味!
大量的糧食在烈焰中化為了灰燼,還有很多糧食在烈火中被燒糊了,以至于升騰出這么一股誘人的香味,不過盡管這香味很濃,但是誰都笑不出來,甚至就連普通的百姓,也都是哭喪著臉,他們知道,這些糧食是他們的口糧,燒了這么多糧食,意味著他們將會挨餓!
往日里朝廷能發糧食,是因為糧庫里有糧食,可是現在呢?
盡管這并不是城內唯一的糧庫,但卻是最大的糧庫,到底燒了多少糧食,沒有人知道,但所有人都知道,這些糧食化為灰燼之后,他們將會面對什么。
甚至正因為明白這一點,所以他們才會在家里的大火還沒有撲滅的時候,就沖進了糧庫和守庫兵一起拼盡全力撲滅大火,盡管最終在他們的努力下,有一半的糧倉都保下了,可還是有一半的糧倉毀于大火之中。
曾經高聳的糧倉,這會都已經化為了灰燼,一屢屢青煙升騰著,糧食的焦糊香在空氣中彌漫著,所有人都哭喪著臉,而在有些廢墟之間,還有不少渾身煙灰的人,在試圖從灰燼中搶救出一些糧食。
昨天夜里在那里拼命滅火的人們,這會充分發揮了他們各自的能耐,他們紛紛從倉底扒出一些尚還能食用的糧食,即便是沒有帶袋子也沒有關系,他們往往都是直接脫掉褲子,扎緊褲腿,然后把糧食裝進褲袋中,那些糧食或許散發著一些焦糊味,但卻也是能糊口。
這個時候,沒有人去計較其它的,他們只是盡可能的把糧食裝起來,然后扛回家。對于這一切,守庫兵全都是一副視若無睹的模樣,他們甚至有意無意的隔開了幾個糧倉,那幾個地方火燒的并不怎么大,里面勉強能吃的糧食更多。
在這個時候,幾乎所有人都顯露出了自己的私心,他們各有各的私心,其實這個私心倒也是再平常不過,無非就是為了讓家人不至于挨餓。尤其是是對于那些在大火中失去一切的人們來說,現在糧倉的一些沒有被焚毀的倉底糧,就成了他們賴以維生的根本。
很快,幾乎所有住在在糧倉附近的百姓,都紛紛哄搶起倉底殘存的糧食,盡管那些糧食中有不少都被燒的有些焦黃,但仍然可以用于裹腹。正當他們在那里哄搶著倉底糧的時候,那邊卻有大隊的御前侍衛護衛著皇上的鑾駕過來了。
“這是怎么回事?”
看到糧庫廢墟上亂蓬蓬的模樣,岳樂大聲問道。他天未放明就跑進宮里請罪去了,皇上倒也沒有怪罪他,而是吩咐他隨駕來糧庫。皇上要親眼看看這里的情況。
可沒想到一到這就看到這一幕,岳樂的臉色立即變得難看起來。
“回王爺,是附近人在撿拾仍然可堪食用的倉底糧……”
糧庫的官員跪在地上答道。
“他們昨天晚上,大都拼命幫助我等救火,也算是有功于朝廷,下官尋思著那些燒焦倉底糧留著也是沒用,所以也就未曾阻止他們,還請王爺責罰!”
聽見這人為那些人開脫,玄燁什么都沒有說,只是面色鐵青的走過來,直到這個時候,隨著一聲“皇上駕到……”那些原本正哄搶著糧食的軍民百姓,才紛紛跪拜下去,看著眼前的已經被焚毀大半糧庫,玄燁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是默默的在焚毀的糧倉和跪拜于地的百姓之間走動著,御前侍衛們小心的在周圍的保護著他,唯恐這里頭混有明朝的奸細,走到一座糧倉前,看著倉底發黑焦黃的糧食,看著跪在地上的老丈裝在袋子里的糧食,大抵也都是這副樣子,玄燁便問道。
“這些糧食能吃嗎?”
“回主子話,奴才家里昨個遭了劫,全都給燒沒了,這糧食雖說燒糊了,可卻也能糊口,總能撐到發糧的時候,省得讓家人挨餓,……”
跪在地上的老漢如實的回答道。
“你這衣裳,是昨個被火燒的?”
看到老漢身的衣裳被燒的都是破洞,玄燁又問道。
“回主子話,慶福昨天看到糧倉這邊的著了,就吆喝著奴才們一起趕了過來,和守糧兵一起撲了半夜的火,幾次差點被火給吞沒了……”
聽著一旁跪著的奴才的話,玄燁稱贊道。
“你這奴才,到也是赤膽忠心!來,朕給裝把糧食裝滿……”
說罷,他就彎下腰為那老漢裝起了糧食來,裝著那仍然有些余熱的糧食時,玄燁的心沉越來越發沉重,盡管奴才在一旁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樣,可是他的臉色卻顯得極為難看。
這么多糧食被燒沒了,這靖南城,還能守得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