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進進出出府衙多次,就是想要打聽明王的行蹤,始終未果。李知府更是為難,這貴人的行蹤,豈是他一介地方官吏所能掌控的。
段老爺又使了不少銀子。最后不知從哪個宮中當差的人口中打聽到了一個極其秘密的壞消息。
這就麻煩了。
段老爺五短手指搓著圓墩墩的下巴——太后娘娘信佛,當今圣上南巡打著的名頭也是到幾座寺廟祈福。
原本這信佛也不算什么。但信佛之人,不用絲綢。絲綢在繅絲之前,要將蠶繭泡在水中,這就是殺孽。
自己偏偏又是一個賣絲綢的,進貢絲綢抵不過皇家的織造。必須另謀出路。
他一連愁了好幾天,這日,正巧約了幾個織造商會的人吃酒。到的略早一些,聽見有人在隔壁屋低語。
雌雄莫辨的聲音細細說道:“你呀,現在別去弄什么香燭。皇上用的,都是有規制管著。”
“爺爺,小的也就是想掙點錢,您給指點指點,小的只掙那三,剩下的七,都是您的。”
細細的聲音似乎笑了,又說道:“咱家也不缺這點銀子。你素日里孝敬,咱家也記著的。此事,你要多動動腦子。皇上出巡,用多少錢言官們都盯著呢。明王為何讓他們認捐,不就是不夠用嗎?差事要辦好,又不給銀子。”
隔壁的段老爺咂摸咂摸嘴,又取來一個杯子罩在墻上,聽得更真切了些。
只聽見那細細的聲音又說道:“太后她老人家信佛多年,除了禮制的衣裳是絲綢刺繡,素日里穿的衣裳都是布衫。皇上為表孝道,宮里的貴人們每月初一、十五穿的也是布袍。”
“爺爺,那小的去讓人招些人來織布?給太后用布織個萬壽字?”
“蠢!”細聲細氣地罵著,“內務司能讓太后和皇上真的穿布衫??”
“那小的在棉線中摻些絲線?”
“你呀你呀,腦袋掉了,還不知道怎么死的!”細細的聲音罵道。
“爺爺,您就給干孫子直接說明了吧,干孫子愚鈍啊。”
細細的聲音,將聲音壓得極低,卻又剛好鉆進段老爺的耳朵里。
“知道蓮絲布嗎?”
“不知道。”
“觀音坐在哪里?”
干孫子淫笑道:“觀音自然坐在蓮花上。”
卻被人狠狠地拍了腦袋。
細聲音的主人敲敲桌子,說道:“蓮花可是佛家圣物。用蓮絲織成的布,賣到京里,一匹可抵十金。每年內務司也就只能買那么十來匹。你切莫聲張,去想法子弄上一些。”
“爺爺,弄多少?去哪里弄?”
“這東西得去沿海收,你親自去,有多少收多少。”
干孫子“噯”了幾聲,正說著要去廣州收。
段老爺貼在墻上,還要再聽,約好了吃酒的人卻到了。他連忙將偷偷的杯子揣進袖中,寒暄了兩句,似乎聽見隔壁有人走了出去。他連忙起身要去看,剛打開門看到那衣擺的一角,身后勸酒的人又端著杯子來叫他喝酒。
段老爺心中火急火燎,想著隔壁這人若是先去了廣州,那些蓮絲布就會被那人買走。又盤算著一匹布十金,那要帶多少銀票去兌,甚至連銀票的面額都想清楚了。
忍無可忍,他謊稱想起家中有急事忘了,早早地離開,竟連夜趕往廣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