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堵了一個多時辰,賓客才整整齊齊地坐在了馮家的迎客廳。
申小菱刻意最后一個下馬車,馬臉相公竟是個沉得住氣的,站在門口迎她,先是為招待不周道歉,又說了些蓬蓽生輝一類的客套話,就著人帶她進院落座。
直至開宴,馮夫人才由著一個仆婦攙扶出來。申小菱抬眼一看,月余不見,她竟消瘦至枯槁一般,身披錦衣,卻如晾曬在竹竿上的衣裳,隨時都會被秋風刮走。
賓客們無不竊竊私語,又揚聲恭祝身體安康。
馮夫人扯扯嘴角算是笑了,緩緩抬手,眼皮卻懶得掀起開,只宣布開宴,招呼了一句大家隨意吃喝。便靠在一側坐著。仆婦應景地夾了一塊烤乳鴿,弄了星點肉遞到她嘴邊,她偏開頭。
馬臉相公走來關切地拍拍她的背,輕聲說道:“你素日里就愛吃燉乳鴿,今日你好歹要多吃點。”
馮夫人聞言張了口,將肉含在嘴里,嚼了又嚼。一頓飯下來,她不曾咽下幾口菜。
飯畢,戲班子在側院的戲臺子開了嗓。
默娘給申小菱遞了幾次眼色,示意是時候去后院內宅了。
申小菱只裝作沒看見,喝茶磕瓜子看戲。
默娘想要找個由頭自己去,也被申小菱拽住。
“你且等等。”她對默娘低語道,“待到馮氏見到我,你再去后宅。”
默娘問:“剛才筵席上,她不是見到你了嗎?”
申小菱搖搖頭:“不曾,她那個好相公讓我坐在了她的盲區里。”
盲什么?默娘沒聽懂。但回想了剛才的座位,似乎馮夫人的確無法看見她倆。
正焦急難耐之時,馮夫人坐不住了,起身要回屋休息。
馬臉相公眼珠子轉了轉,揮手讓仆婦退下,他上前一手托住馮夫人的手肘,一手輕松扶著她的腰。
好一副盡心盡責的贅婿模樣!
申小菱冷眼看著,給默娘遞了一個眼色。
果然,馬臉相公扶著夫人往自己這邊來了。這么拙劣的借刀殺人計,若無后手,先前就太高看他了。
她心中暗暗有了主意。
馬臉相公扶著夫人在申小菱的面前駐了足。
他清了清嗓子,又輕輕說道:“夫人,申夫人也來了,你還記得嗎?”
馮夫人似乎沒聽見,埋著頭毫無反應。
申小菱行了禮,微笑道:“馮夫人,妹妹給您祝壽了。”
見馮夫人不理會她,馬臉相公有些急迫。
“那日若非有申夫人在,及時請了大夫來,后果恐不堪設想啊!”馬臉相公連聲感謝。
“馮夫人吉人自有天相,大相公客氣了,快扶夫人回房去休息吧。”申小菱側身讓道,“這病只要好生將養,必能恢復如初的。”說罷又看向眾人,說:“大伙兒說是吧?”
眾人皆道:“馮夫人吉人天相,必能恢復如初。”
一聽到“恢復如初”四個字,馮氏猛地抬起頭,兩眼布滿血絲,惡狠狠地看向申小菱。
原是遠觀還難以發現,現下湊近了,縱使申小菱見過些世面,也被馮氏脖子面孔上密密麻麻的針眼驚出一身雞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