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嬌在陽光下看著他,莞爾一笑:“哥哥。”
顧長卿被直擊心口,午后的那一束陽光,直直照進了他的心底。
……
另一邊,今年的恩科也考完了。
莊玉恒當初一同被流放時其實是剝奪了功名的,但皇帝沒說不允許他重新下場科考,只是他從未出現在考場上。
正是如此,莊太后才明白他是自己不愿回到京城來。
可就在今年,他出現在了京城的貢院,并于三月殿試一舉奪下魁首。
他成了昭國史上第一個兩次走過皇宮正門、打馬游街的三鼎甲。
他去了仁壽宮,跪在地上,給莊太后重重地磕了個頭,垂著眸子,聲淚俱下:“姑婆……”
莊太后看著已過而立之年、形銷骨立的莊玉恒,招手讓他上前來。
莊玉恒忍住哽咽膝行而上。
莊太后捏著帕子,一拳頭捶在了他的肩上。
她捶了一下又一下,眼眶發紅,喉頭脹痛:“你才回來……你才回來……”
……
五月,蕭珩經手了一樁性質惡劣的行賄案件,牽扯了大半個翰林院。
雖說水至清則無魚,可凡事得有個度,翰林院過半的官員牽涉其中,就是一件極其可怕的事了。
當一切的調查結果出來時,蕭珩萬萬沒料到幕后主使會是現任翰林院學士。
牢房中。
翰林院學士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
他收受賄賂,操控庶吉士的考試,將低分的人錄入翰林,并未其造假資質政績,以便輸入六部。
審訊室里,一襲紫色官袍的蕭珩坐在椅子上,神色復雜地看著對面的翰林院學士:“為什么?”
寧致遠苦澀地笑了笑:“六郎,不是每個人生來就在云端,我這種寒門螻蟻,不知要費多大的苦心才能一步步爬上去。我不怕吃苦,可有時候,吃苦并沒有用。我知道,你想說你也是憑自己走到今天的。這點我承認,不論世人如何誤會你,我始終堅信你靠的是自己才能。但是六郎啊,我沒有你這樣的才能。”
“我生了與才能不匹配的野心。”
“我……沒守住自己的本心。”
蕭珩淡淡走出刑部大牢。
多年前,翰林院的某間值房中,寧致遠拍著他的肩膀,滿懷抱負地說:“你別看我出身微寒,沒背景、沒人脈,但我偶爾也會做做夢,就想著萬一哪天我也爬上去了……不用爬太高,五品翰林學士就是我這輩子的夢想了!”
他捏緊了拳頭,似要把一路走來受到的輕視都從骨子里逼出來:“我在想,等我有那么一天,等我掌管了翰林院,我絕不任人唯錢,絕不任人唯親,絕不任人唯圈,絕不任人唯順,絕不任人唯鬧!”
一道驚雷閃過,天際似被拉開了一道口子,大雨滂沱而下。
他定定地望著無邊的大雨,半晌后,眼神再度恢復堅定。
他撐開傘,頭也不回地走入了雨中。
……
莊太后今年的身子一直反反復復的,時好時壞。
顧嬌與老祭酒親手給她做的蜜餞與小奶棗她也吃不下了。
一下子積攢了好多顆。
軒轅羲坐在他床頭,輕聲說:“姑婆,您吃蜜餞吧,隨便吃,我不會告訴嬌嬌的。”
莊太后笑了笑:“我小孫媳婦兒呢?”
軒轅羲的耳朵微微一紅。
莊太后撇嘴兒一哼:“和你姐夫一個德行!你可別學他!成親那么多年才吃到嘴里!”
八月,顧嬌把薛凝香與狗娃從鄉下接了過來。
狗娃比凈空小一歲半,今年十四了,是個帥氣的小伙子了。
莊太后躺在柔軟的鳳床上,望著光影中朝自己走來的身影,虛弱地問道:“是香香嗎?”
薛凝香撲通跪在了地上,握住姑婆的手,哽咽道:“是我,姑婆,是我……”
“狗娃呢?”莊太后問。
狗娃就站在薛凝香的身邊,可她的眼神已經不好使了。
薛凝香心如刀絞,她拉過一旁的兒子:“狗娃!快給太后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