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時節,夜深露寒。
鐘粹宮的寢室里,燭火一直亮到了天明。
鄭婕妤站在窗子邊,木然地往窗外看。她身上只穿了薄薄的中衣,腳上未著鞋襪,就這么光著腳在窗前站了一夜。
守夜的宮女勸主子披上外衣,卻苦勸不動,被攆了出去。
不出所料,吹了一夜涼風的鄭婕妤,到了天亮時手腳冰冷面泛紅潮額頭滾燙。
“娘娘,”兩個貼身宮女一左一右扶住鄭婕妤,聲音急切而哽咽:“娘娘何苦這般折騰自己的身子?”
鄭婕妤神色慘淡,一言未發。
這副模樣,看著格外令人酸澀苦楚。還不如像往日那樣,一生氣就砸幾套茶碗出出心頭惡氣。
宮女們將鄭婕妤扶到床榻上躺下,又令人去宣太醫。
結果,太醫還沒來,傳圣旨的趙公公先來了。
“……皇貴妃鄭氏,代掌宮務時,疏于宮務,私德有虧。從今日起,削去皇貴妃之位,降為婕妤,在鐘粹宮里靜養,不得擅出鐘粹宮半步……”
跪在地上的鄭婕妤,面色慘白,身體顫抖個不停:“臣妾謝過皇上。”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身為天子,要駕馭群臣,少不得用些恩威并施的手段。在后宮里,要寵愛或處置哪個嬪妃,卻是輕而易舉。
一道圣旨就足夠了。
趙公公見慣了美艷妖嬈風情萬千的鄭皇貴妃,此時見她落到這等凄涼的下場,心里也有些唏噓。
不過,后宮歷來如此。被天子遷怒厭棄責罰的嬪妃,幾乎再無翻身的機會。鄭婕妤好賴還有大皇子四皇子作為依靠。
鄭婕妤接了圣旨,勉強站了起來,低聲問道:“趙公公,大皇子四皇子昨晚去保和殿,不知皇上是否見了他們。”
趙公公也未隱瞞,低聲答道:“皇上沒見。”
鄭婕妤面色又白了一白。
趙公公走后,鄭婕妤便支撐不住,一陣眩暈,倒了下去。
……
“你說什么?皇上真的一大早就傳了旨意去鐘粹宮?”顧淑妃難掩震驚,霍然起身看著魏賢妃:“皇上竟對鄭皇貴妃如此無情?”
那可是在后宮中長寵不衰養育了兩個皇子的鄭皇貴妃啊!
怎么忽然就失了寵被如此重責?
魏賢妃眼中滿是幸災樂禍,扯起了嘴角:“可不是么?風光了十幾年,一夕之間就成了鄭婕妤。聽說哭了一夜,早上接了圣旨就倒下了。周太醫被宣去了鐘粹宮,到現在還沒出來。估摸著還沒醒。”
頓了頓又低聲道:“我聽聞,昨夜壽寧公主連夜就被送出了宮,去了公主府。走的這么急,定是出了什么事。”
顧淑妃和魏賢妃對視一眼,心里隱約有了猜想。
不過,事涉天家體面,這等事心里有數也就罷了,卻不宜訴之于口。
尤其是顧淑妃,自己也是有女兒的人,更不愿說這些,又將話題扯了回來:“鄭皇貴妃還沒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