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在心里憋了許久的話吧,而且也確實很有道理。
雖然不明白為什么他要在自己面前說出來,不過,事到如今,他也不可能退縮。
“元帥閣下,您這番話,可讓我感到有些奇怪了。”艾格隆也站了起來,瞪著對方。
“哪里奇怪了?”馬爾蒙元帥反問。
“您一邊自稱他曾經的摯友,享受他賜予的榮華富貴;一邊又在這里跟我說他犯下了種種大錯,落到那個下場只是咎由自取,”艾格隆冷冷地說,“好吧,您的見識和經歷都比我豐富,我不敢說我比您更加了解拿破侖,也許您說得都對,可是我還是同樣一個問題——當時您在做什么?為什么您享用那些榮華富貴的時候心安理得,等到他窮途末路的時候才想起來要為公義而戰?”
艾格隆知道,如果和對方辯論“拿破侖到底有沒有錯”以及“他該不該被法國人拋棄”這個問題,那不管輸贏他都會落在下風,因為拿破侖執政后期確實錯誤頻頻,最終毀滅了自己的帝國,也讓自己落到了遠死異鄉的下場。
既然注定沒法辯駁,那么他就干脆繞過歷史問題不談,就捏死了一個道理——拿破侖縱使有千錯萬錯,你一個當時享受他賞賜的榮華富貴的人,又有什么資格說?當時你怎么不糾正或者反抗?
“拿破侖犯下錯誤的時候,您要是有骨氣,或者有您自稱的那樣憂國憂民,您就應該站出來直言進諫,如果他不聽取意見,那您可以消極合作,避世隱居;或者甚至可以和莫羅將軍一樣遠走美洲,絕不讓自己有負與法蘭西,可是您做了什么?您什么都沒有做,反而默不作聲,安享他賜予的富貴,把自己變成了幫兇的一員!”
艾格隆瞇著眼睛,以平靜的語氣詰問對方,“您做元帥和公爵的時候,追隨著拿破侖,心安理得地把國家變成自己的游樂場,等到了帝國行將滅亡的時候,您跳出來反戈一擊,同時把一切責任都歸咎于他……這就是您熱愛法蘭西的方式嗎?或者說,這就是您對待自己恩主的方式嗎?”
艾格隆一連串的詰問,讓馬爾蒙元帥一時間竟然啞口無言。
他的臉一陣紅一陣白,但是半晌竟然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確實,這些詰問擊中了他的要害——拿破侖的敵人可以大聲喊出拿破侖的任何罪狀;但是他曾經的部下們這么喊的時候,立場實在是有點虛。
“您說得倒也沒錯,殿下。”他長嘆了口氣,放棄了和艾格隆爭論。
最后,他頹然地坐了下來。
“我已經擺脫不了自己的責任了。”
“沒事,我們人人生而有罪,既然您現在是勝利者,那您就是無罪。”艾格隆又像是安慰又像是嘲諷地說,“元帥閣下,如果您想要在我這里得到虛偽的原諒,您是不會得到的;但是您放心,我的心里不受感情左右,不會貿然憎恨您。如果您在顧忌自己的身后之名的話,您大可不必來說服我,歷史自有公斷,連我都左右不了。”
“這么說的話,我相信您確實將會有所成就了,您具備這種天賦。”馬爾蒙元帥恢復了冷靜,然后他苦笑了下,又向艾格隆伸出了手來,“祝您在奧地利飛黃騰達,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