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說來,他應該為這位“繼父”要病死了感到高興,可是他卻只覺得有些茫然。
說穿了他從來沒有把伯爵放在眼里,自然也談不上當成敵人,潛意識里他認為伯爵根本不配得到自己的仇恨所以自然也沒有興趣詛咒對方快點死。
“我我很遺憾。”最后他只能這么客套地回答,“伯爵自己知道嗎”
“他知道。”路易莎苦笑,“其實他挺豁達,他一直都說自己當年僥幸在槍林彈雨當中沒死已經算是走運了,撿回來的性命還能活這么久,還能夠和我組建家庭,已經夠本了可是越是這么說,我越是為他覺得惋惜。”
“人總是要面對現實的,您看開點吧,您看我的外祖父已經結了三次婚了,作為女兒您大可以有樣學樣,說不定還能找到更加合適的人選”艾格隆下意識地回答。
他之所以這么說,是因為他記得,在歷史上,奈佩格伯爵病逝之后,路易莎寡居了幾年,然后確實又結了一次婚,至于那一次的結婚對象他已經忘記了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而且第三次婚姻也沒有生出孩子來。
正因為他知道會有第三次婚姻,所以他下意識地不以為意,隨口就這么說了。畢竟他面對母親的時候,總是會忍不住冷嘲熱諷。
可是他這時候反應了過來,這是“發生在未來的事”,也就是說,以現在這個時刻為視角的話,他實際上是在對一位憂心忡忡的妻子說“沒關系啊,你丈夫死了以后再找一個男人嫁了便是”。
這實在有點過分,超出了冷嘲熱諷的范疇,而更像是刻毒的詛咒以至于他自己立刻就感覺到太過分了。
尤其是,路易莎顯然對奈佩格伯爵是有感情的從她守寡幾年后才再嫁可以看出來。
果然,母親臉上的表情頓時凝固了,接著,她憤怒地睜大了眼睛瞪著他,這視線仿佛能把兒子的靈魂都灼燒干凈一樣;而在同時,她的雙手在顫抖,似乎忍不住就要給他一耳光了。
即使是艾格隆也知道自己這話非常欠打哪怕多年怨念之后他們只剩下了彼此傷害,艾格隆也覺得自己應該遵守一些底線。
“抱歉,媽媽。”歉疚之下,他脫口而出,“我我”
他不知道該如何措辭,最后只能以帶有歉意的眼神看著母親。
“對不起,我失言了。”
這是他第一次對母親說對不起。
出乎他預料的是,母親的狂風暴雨并沒有落到他的身上,那洶涌的怒氣在他道歉之后,竟然慢慢地消失了。
“所以能抱一抱我嗎”偌大的廳堂里,回想著一聲幽幽的詢問。
聲音虛弱無力,帶有對未來的恐懼和茫然,這也是艾格隆第一次在母親身上看到這個樣子也許1805年,她就是以這副樣子逃出維也納的;也許1814年,她也是以這副樣子逃出巴黎。
他明白過來了。
“這是我的榮幸,媽媽。”他帶著些許的同情,擁抱了自己的母親,“您已經面對過許許多多生活的磨難,您這一次依舊能夠挺過去,正如之前那樣。”
他溫柔地安慰了母親盡管這并非出自于母子之愛,而是出自于男性對女士的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