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宮門口站了許久，陵堅到底還是走了進去。
彼時已是子夜，月璃宮內靜謐無聲，便連侍女都已然睡沉了。
蕭璃卻沒有睡。
她赤著腳，蹲在月璃宮里一株牡丹花前，垂著眸，神情專注。
陵堅不想讓她發現自己來了，并不曾過去，只是遠遠地看著她。
借著微弱的月光，他看清她在做什么時，臉色驟變。
陵堅沖過去，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她的手腕上，布著密密麻麻新新舊舊的血痕，而她另一只手里，竟是拿著一塊碎瓷片！！
原來她方才那般專注，竟然是在自己的手腕上劃下一道道傷口！
陵堅眼前都黑了黑。
蕭璃神色平靜地說，“皇上放心，一點兒都不疼。”
這點疼算什么呢，她的心，比這要疼百倍千倍。
看到陵堅心痛憤怒至極的樣子，蕭璃有些想笑，“皇上，你要真可憐我，不如，讓我出宮？”
陵堅咬牙切齒：“蕭璃，你就是死，也得死在朕的身邊。你活著一天，朕就絕不會放你走！”
蕭璃好一會兒沒說話。
半晌，她垂眸，輕飄飄地說：“好啊。”
那她就死在他的身邊好了。
她現在的心境，一如年少時，她被娘親折磨傷害的日子。
只是而今，傷害她的人，換了陵堅。
她早就堅持不下去了。
這樣的日子，太痛苦了。
就好像落入不見光的冰冷和黑暗里，沒有任何人可以幫她。
那種絕望和無助，已然快要逼瘋了她。
蕭璃開始不吃不喝。
陵堅捏著她下巴喂她喝粥，她喝一口，吐一口。
她存了心要死，連水也不喝。
不過數日，她便氣息奄奄。
可是她眼里并無痛苦，卻只有即將解脫的歡愉。
她看著他，露出笑容，終于肯叫他一聲“表哥”。
可是她下一句說出的話，卻如同刀子一樣，將他的心剜得血肉模糊。
她輕聲說，“表哥，你別守著我了，我想安安靜靜的，一個人死。”
黃泉路上，也不想看到他。
看到他，只會讓她想起那些痛苦，只會覺得疼。
陵堅猩紅著眸，踉蹌著回了乾元殿。
那一夜，他喝得酩酊大醉。
他不明白，他和蕭璃怎么就走到了這一步。
他不明白，蕭璃為什么就那么恨他。
他的確犯了錯，可是他已經知錯了，已經在改了。
為何蕭璃就是不肯原諒他，從知道真相到現在，從頭到尾，視他如陌生人。
為了離開他，不惜這般決絕地數次尋死。
有那么一瞬間，陵堅心里閃過無比冷酷的念頭。
她既然這么想死，那就讓她死好了。
可是最終，他酒醉醒來時，卻只是咬著牙吩咐龐舜，“送她出宮。”
*
蕭璃出宮那天，陵堅沒有去送她。
太醫本來建議蕭璃等養好病，再走不遲。
可是蕭璃寧可被抬上馬車，也要立刻離開。
困在這樊籠已經太久，她迫不及待想要逃離。
乾元殿內，聽說蕭璃已經走了，陵堅捏碎了茶杯，掌心鮮血，一滴滴落下。
到底還是因為她，做了此生唯一一次讓步。
蕭璃，朕如你所愿，放你離開。
你可要，好好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