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益挎著醫藥箱不耐煩地在后頭走,東看看西瞅瞅,他穿一身簡單的灰色袍子,袍角卷著邊,頭發被一根灰色緞帶松垮束起還炸著毛,仿佛剛睡眼惺忪地被人從床上拖起來。
看起來不像是醫者,倒像是街邊不修邊幅的奇人。
“真救?”他靠近姒郁,時不時神色暴躁地壓一下豎起來的頭發。
長嶺血毒需要放血,尤其缺一味極寒之地的名貴藥引,對大多數大夫甚至專門解毒的人而言是慢性鳩毒,但是恰巧解毒的人姒郁有,藥姒郁手里也有。
只是救下宋遠安的代價會很大,尤其是在和宣王這種人合作的情況下,一有風吹草動就會牽連甚廣甚至暴露身份。
姒郁手壓過袍角,無意識在大拇指上摩挲,反應過來什么又放下,文益在意的東西他顯然沒有放在心上:“我在奇怪一件事情。”
文益對他這種時不時忽略自己說的話的情況已經見怪不怪,他好歹算他半個師兄,也得不到半點意思意思的客氣。
他抽了抽嘴角,覺得答應來做苦力真是倒了八輩子霉:“什么奇怪?”
姒郁看向宋府黑色屋檐,眼里是揉碎的光。
“阿照。”
文益:“……”
他踢了一腳路邊的石子,有些控制不住想罵人的沖動:
“媽的能不能不要張口閉口……”
姒郁緩緩看文益一眼,他迅速把后半句話吞進了肚子里。
宋哲心急走得快,再加上他倆聲音并不高且話語簡短,根本聽不清什么。
姒郁垂眸,左胸口的傷本來轉好卻突然隱隱作痛,他伸手輕輕按在了上面。
阿照知道一些他的事情,在他沒有察覺的時候,所以他被迫改變了自己的手段也無法再用以前的方式。
為什么?
是什么地方被發現了呢?
或者,問題出在阿照身上。
姒郁眸色逐漸幽暗,鼻尖一點胭脂色小痣顏色艷極。
文益挎著自己有些磨損的醫藥箱走近宋遠安的屋子,心里吐槽姒郁這個神經病。
一想到秦照照馬上要嫁過來他竟然有種詭異的興奮。
“四娘,大夫來了。”宋哲圈住站都站不穩的宋夫人,神色終于稍稍恢復正常,他在宋夫人耳邊低聲安慰:“別太擔心。”
宋夫人從昨日起就沒進過一滴水更不用說米,她掩面低泣,一身華服都掩不住周遭的絕望。她已經是勉力維持僅存的理智不去廣招神醫來府中替宋遠安解毒。
到現在連府中老太太都還瞞著。
這件事情真正不可聲張之處在于宋遠安是獨子,如若宋家后繼無人對一個勉強算得上世族的家族是滅頂之災,也是衰敗的信號。
宋家的位置有無數心懷不軌的人虎視眈眈。
宋遠安是獨子,又是她真正一手帶大的,切膚之痛不過如此,見著人來她匆匆抹了抹淚,一張不再年輕的臉上滿是憔悴:“求求大夫一定要救回我兒。”
文益這么多年不知道見過多少跪在懸濟谷門口千金求一診的人,后來甚至沒能扣開谷內大門,他只是神色不變甚至趨近于冷漠:“我會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