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猛默然,然后低頭道:“末將不敢。”
“不過我理解你。”
楊越眺望遠處,一戶人家半面墻壁倒塌,枯草盈院,空無人煙,腦中漫想著這座宅院曾經富麗堂皇、高朋滿座的氣象,嘴上悠悠道:“這確實是六宗的罪,推不掉。”
旋即楊越話語一轉,道:“可是,白巾教之所以能成勢,你可知最大的功臣是誰?”
“不是六宗嗎?”
楊越搖頭,“不是。”
他看著遠方:“是朝廷,是皇帝,是黑州一個個貪贓枉法,腦滿肥腸的官員啊。”
關猛沉默。
兩人一路走到城頭,中途看到許多景況,有坐在墻角一動不動的乞丐,有穿著破爛巡街的雜兵,有面黃肌瘦的平民。
每個人臉上都寫滿灰暗,麻木,蒙昧。
而城頭上,卻是另一番景象。
守在這里的,是號稱兩萬,實際上一萬八的白巾精兵。
正是這批人,擋住了羌州軍攻城。
清晨寒風中,雜兵推著粥車,上面放滿一桶濃稠米粥,一盆盆肉,從城墻一邊推到另一邊,給士兵分發食物。
沒有人搶,所有人安安靜靜的等粥車。
楊越也要了一碗粥,兩個饅頭,粥里還有三四塊咸肉,和士兵一樣,蹲在墻角,抄著筷子,一邊呼喝吃著,一邊和其他士兵聊天。
由于旁邊就是關猛,所以士兵就將楊越當成自己人,有問必答。
“兄弟,今年多大了?”
“二十。”
“為啥來做白巾教?”
“有飯吃。”
“家里還有誰?”
“沒人了,就剩俺了。”
“你呢。”
“俺還有兩個弟弟,都在另一個隊率里。”
“將來想做啥?”
“想做百人將,能和婆娘睡。”
“......”
關猛在一旁看著,這時候的楊越真不像個高貴的宗門弟子,坐在士兵中間,說著蹩腳的方言,衣服上都沾滿塵污,比泥腿子還泥腿子。
和關猛所見到的所有的宗門弟子,完全不一樣。
一個時辰后,楊越和關猛下了城頭。
“這些兵是誰練出來的?”楊越問。
一個時辰的問話中,他發現這群精兵不僅戰斗力強,紀律作風也十分有序,非名將不可能練出這種精兵。
關猛道:“正是關某。”
楊越肅然起敬,拱手道:“假以時日,關將軍必成名傳天下。”
關猛搖了搖頭,并不答話。
名傳天下?還是先活著過這一關再說吧。
......
城南二十里處。
廣袤的羌軍大營里,炊煙裊裊,無數士兵用著早飯,時見斥候從轅門往來。遠處胡笳聲動,牧馬嘶鳴,整個大營里仿佛飄著一股馬膻味。
大營僅有三萬五千人。
三日的猛攻中,羌州軍不是沒有損失,畢竟白巾教也有精兵,所以來時五萬人,現在只有四萬五還活著,有四五千人死在攻城下。
還有一萬人,需要留守攻下來的城池,保證糧道通達以及鎮壓白巾余孽,所以大營里,只有三萬五。
“縱然只有三萬五千人,以我觀之,破廣寧易如反掌。”
中軍帳中,云明先生淡淡地道。他一身潔白儒袍,顯得和其他將軍格格不入。
見此,一個冬瓜腦袋的將領毫不留情拆穿道:“你上次的激將法就沒用。”
“怎么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