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一處小樹林,篝火明亮,人來人往,時有馬嘶聲傳出。
這里是楊越的停留之地,距離大宣首都長安,僅有三百里。
明日便是八月七,楊越就要大張旗鼓地進京。今夜暫時在此地歇息。
歇息中,楊越和麾下將士們圍著一個大篝火,攀談著。這四十個人圍在一起,讓楊越莫名感覺像前世軍訓。
這群人都是陷陣軍中的精英,如無意外,便是陷陣軍未來的高層。
畢竟能榮幸跟隨楊越前來,就有露臉的機會,哪個不努力展現才華,爭取進入主公眼里,以后好獲得提拔?
類似皇帝身邊的侍衛一樣,多是大家族精英,終日跟隨皇帝,露臉機會極多,更容易獲得皇帝信任,獲得提拔。
這四十個陷陣軍士,能搶到這份機會,也是不容易。
對此,楊越心知肚明。于是路上多有攀談,在溝通中了解對方生平和才能。
今夜亦然。
圍著篝火,楊越問及眾人生平。
發現大多數人是富庶的小地主階級,譬如有人說“主公,我是原廣寧郡安縣人,劉氏,家里有田五六十頃,家叔父是秀才……”等。
有錢,有文化。
楊越暗自點頭,在教育沒有徹底普及開來前,他的政權中高層大多數由這批人組成,能力未必頂尖,但全都在水平線,畢竟農民里天才終歸是太少了。
但這四十人里還真有一個農民天才。
“主公,在下蘭中石,軒州人。”
一個彪形大漢忽然語不驚人死不休。
眾人俱驚,軒州,我沒聽錯吧,距離黑州起碼一萬里!
看著眾人目光,蘭中石講起生平:“我天賦較好,憑一本簡單的武藝,十八歲便練到鍛體巔峰。因為斬殺了作亂的賊匪,被縣衙征辟為縣尉。”
“為縣尉,主管一縣盜賊緝拿,本以為能為百姓做出一些實事,誰知上任當天,縣令便告訴我,原先我斬殺的盜匪,其實是自家人,搶掠百姓以補縣衙之用。”
說到這里,眾人面色淡然,沒有驚訝,對于這種出身的人來講,這種社會黑暗面的事真是聽過太多了。
楊越忽然好奇,問道:“后來呢。”
“后來。”
蘭中石目露兇光,“我們縣的縣令也遭遇了一次盜匪,那就是我!”
“我父親早年死在盜匪手上,原來幕后黑手是他,豈能不讓人有切心之恨!”
“此后我便辭了官,帶著母親和弟弟,走往外地,以為能找到個政治清明的地方,做個官吏,好好為百姓做一些實事。”
“可我走啊走,走遍了軒州,威遠軍和仙宗聯手欺壓平民,人為造出糧荒,買下大批奴隸,讓其世世輩輩為其挖礦、養殖……”
“軒州富庶,不亞于華州,更有海運之利。但每年的稅收,交到朝廷里,僅有華州三成!”
蘭中石想起在軒州所見所聞,眼眶微紅。其他人聽了這些事,心有戚戚焉,俱感到沉默。
楊越問:“后來怎么來到了黑州?”
“因為黑州是我找到的,唯一能實現我抱負的地方。其他的,俱被無孔不入的七常侍、繡衣使,貪官,污吏,腐蝕了個干凈。哪怕有強力儒生坐鎮,為了前途,也免不了妥協,我咽不下那口氣,就不干了。”
蘭中石倒是個硬漢子,不過氣性大,容易被刺激,這也是個致命的缺陷。
不過,這倒是不重要。楊越更感興趣的,是蘭中石這萬里之行的所見所聞。
楊越借助蘭中石的描述,漸漸在腦海里勾勒出大宣社會的立體圖,在大部分地區,**的政治,人為的災禍,讓百姓民不聊生,負擔極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