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安寧哀求地叫了一聲,身子矮了下去。
“夠了!”沈夢昔喝止她:“你母親也是公主!大街之上不要墮了她的臉面!”
安寧聽了哇地一聲哭出來,蹲在地上,“公主又怎樣?母親早已經死了,偌大的洛陽,還有誰肯管我呢!”雙手捂臉,淚水從指縫滲出,已經完全不顧形象。
沈夢昔向多喜使個眼色,多喜連忙扶著安寧進了公主府。
聞聲出來迎接的幾個孩子看到哭哭啼啼的安寧,都嚇了一跳,孫十一娘這實誠孩子,居然到現在還沒有回家,始終陪著玉兒,她看到哭泣的安寧,不安地縮了下身體。
“安寧,不要嚇到孩子們,快別哭了。這位,是孫醫丞的嫡親孫女十一娘,現在教授我醫理,可是我的小老師呢。”
孫十一娘連忙向安寧行禮,安寧雖然懊惱,但也無法,擦去眼淚,很快恢復高冷狀態。
孫十一娘跟沈夢昔匯報一天的教學,夸贊大娘子聰慧異常,背誦湯頭歌又快又好,并提出告辭。沈夢昔拿出給孩子們買的小玩意兒,也給了孫十一娘一個精巧的面人,一盒宮中賜下的珠花,并派車送她回去。
這頭兒孫十一娘一走,那邊沈夢昔又拉下臉來。
安寧伏地大哭,如喪考妣。
沈夢昔頭大如斗,讓清風拿來一瓶葡萄酒,取了兩只水晶杯,“葡萄美酒夜光杯,安寧,一醉解千愁,別哭了,飲酒吧。”
安寧果然一杯接一杯喝起來。
安寧名叫程芙蓉,是清河公主的女兒,是太平的表妹。近年兩人來往頗多,太平的記憶里,安寧是個很好的玩伴,對她也很好,兩人常常一起打馬球,一起出門。
當年她祖父跟隨太宗立下汗馬功勞,到她父親,除了尚清河公主,就再無建樹,從三品的歸德將軍做到了極限。
她嫁給的王家,也不是真正的太原王家,而是出了五服的旁支的庶子的嫡次子,家里沒什么權勢地位,偏生規矩頗多。
安寧連生了兩個女兒,這一年肚子沒有動靜,她婆母就做主給兒子送了一個妾,前天圓的房。安寧心中堵得像塞了塊石頭,看著那小妾嬌滴滴地給她磕頭敬茶,恨不得直接掐死了事。今日上街散心,正巧遇到沈夢昔錢袋被竊,第一反應就是上前打人,仿佛抽的就是那小賤人,和那可惡的老虔婆。
誰知沒有討好到公主,反而因自作主張惹惱了她。
她語無倫次地敘說著,一邊流淚,咕咚咕咚喝掉了四杯葡萄酒。
沈夢昔的酒只是沾沾唇而已,她并不評論,只是做個聽眾,遇到反復絮叨的情節,就自動屏蔽,想想自己的事情。
“我又不是不能再生了,那老虔婆問都不問,就給我塞了個小賤人過來!我才22歲,我還能一直生!天后生到42歲呢!我也能!”人人都喜歡向皇家看齊,梳妝打扮,行事做派,連生孩子也是。安寧斜靠著憑幾,全無坐相,一手端杯,一仰頭,又干了。她臉色赤紅,雙眼發直,眼泡腫得像是爛桃,已無眼淚。
“醉了吧?送客房吧。去王家送信,就說安寧住我這里了。明天一早里坊開門,就送她回去,不必跟我告辭,清風你去送,把圣人送的瓜果給她一筐,把我的香水給她一瓶,去吧。”
這一天天的,不得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