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夢昔心里咯噔一下,立時清醒了,呼地坐起來,嚇了清風一跳。
“派人出去找!給我更衣!男裝!叫多福!”
今夜花燈如晝,游人摩肩擦踵。沈七引著沈夢昔,出門不走大街,拐進務本坊,又向南穿街走巷,過了兩個里坊,直達長興坊狄府,竟是比那太醫署醫官來得還早,狄家人正圍著昏迷不醒的狄仁杰,手忙腳亂。
“都散開!讓空氣流通起來!”沈夢昔喊了一句,就趕到榻邊,翻開狄仁杰眼皮,又急忙號脈。
“拿狄公最近脈案給我看!”沈夢昔松口氣,脈搏在就好。
狄仁杰近幾年胃腸有些不好,人也瘦得厲害,今日不知又吃了什么刺激了腸胃,家宴后一通腹瀉,反復幾次,最后暈厥過去。
狄仁杰眼窩深陷,口唇干裂,已經脫水了,沈夢昔命人兌了淡鹽水喂了進去,三位太醫署醫官也急匆匆趕來,同時來的還有一位武帝身邊的張給使,足見武帝重視。幾人見了沈夢昔呼啦啦要行禮,沈夢昔連連揮手,“免了免了!”
孫醫丞一番望聞問切,沈夢昔告知他,剛才喂過一碗淡鹽水。孫醫丞疑惑地問:“淡鹽水?”
“是的,狄公腹瀉已經脫水,服些淡鹽水會補充身體水分。”
孫醫丞雖不解,還是點頭表示受教。又與那兩位醫官一番討論,拿出金針準備刺穴,其余眾人就都避了出去。
一刻鐘后,狄仁杰醒了過來,眾人終于松了一口氣,張給使匆匆回宮報信去了。
狄敬恩急急跑了進來,撲到榻前,“祖父!”
狄仁杰有氣無力地連手都抬不起來,歉意地看著沈夢昔,張嘴什么也沒說出來。沈夢昔看著狄仁杰蒼老枯瘦的臉龐,心里忍不住難過,這個人,一心盼望光復李唐,恐怕是看不到了。她讓人去沖了糖水給狄仁杰飲下,看著他臉色緩和些了,才說:“狄公好生休養,只是腸道炎癥而已,過些日子就會好起來的。今日腹瀉嚴重,造成脫水,才會暈厥,腹瀉時該吃東西還是要吃的,否則身體吃不消的。”
狄仁杰感激地用氣聲說:“老臣......”
沈夢昔連忙伸手制止,“不要說話,本宮這就回去了。”想想又說:“呵呵,聽到狄公急病,本宮心急如焚,考慮不周,直接就到了府上,明日朝中大概會瘋傳狄公病入沉疴,公主親家慌忙探病吧。”
狄仁杰也笑了一下,緩緩搖頭,表示無妨。
狄光遠端來一碗湯藥給狄仁杰服下,沈夢昔看看藥方,和從前的藥方基本相同,就問孫醫丞,“沒有更好的方子,消除腸道炎癥嗎?”
孫醫丞猶疑著看了狄仁杰一眼,說:“啟稟殿下,腸道炎癥自來最難醫治,狄公脾胃虛弱,藥力更加難以抵達。”
沈夢昔明白,狄仁杰當年受刑對身體傷害巨大,加上年老體衰,常年腹瀉,吸收能力就更差了。
想了兩秒,叫過多福,將她手中的藥箱打開,拿出一個白瓷瓶,親手寫了服用方法,將藥瓶和紙條交給狄光遠,“如不介意,兩個時辰后,先給狄公吃些米湯米糊,然后按紙上方法給狄公服藥,過幾天,我會再來看成效。”
狄光遠眼睛一亮,躬身接過,連說:“多謝殿下賜藥!”
他已經聽父親提起過,崔瑾的瘧疾是服用了公主給的藥,就是這種白瓷瓶裝的。
“孫醫丞諒解,本宮對事不對人,既然老方法不見成效,適時考慮新方法很有必要。”沈夢昔見孫醫丞臉色有些尷尬,笑著對他說。
“下臣不敢,下臣慚愧!”孫醫丞一揖到底。
沈夢昔倒沒覺得他醫術不精,自古腸道疾病就是難題頑疾,“孫醫丞的治療思路是正確的,令尊前來也會如此診斷,本宮只是走了捷徑......只是有些奇遇罷了。”
一轉頭看到胤兒也站在門口,就問:“你妹妹呢?”
“阿娘,妹妹們都送回府上,兒才趕來的!”胤兒自小與狄府來往密切,對狄仁杰也十分關心,到榻邊輕聲說了些安慰的話,才跟著沈夢昔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