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與姚崇為首的大唐談判團,進行了為期兩月的數次談判,狄敬恩口才一般,人也不善變通,但勝在極守原則,出發前沈夢昔給了他談判底限,并告知,談下來的多少,都劃歸他的封地。狄敬恩超常發揮,最后結果是,邢州以西以黃河為界,黃河以東、以北歸大明,邢州以東,齊州界以北,整個膠東半島劃歸大明所有。
姚崇愧疚得要撞柱,覺得自己是喪權辱國的罪人。李隆基無暇管他,提出與沈夢昔在齊州會談,親自簽訂盟約,沈夢昔欣然應約。
盟約之時,已是初春,萬物復蘇,春風習習。齊州以泉水聞名,雙方卻都無心賞景,全城進入緊張的戒備狀態。
沈七全面負責安保工作,帶領一對人馬提前進入齊州,他們身著奇特服裝,腳蹬黑靴,上衣下裳也均為黑色,身上數不清的衣袋,裝著各種出人意料的武器。與一身襕衫的唐軍對比,顯得更加英武不凡。
當沈夢昔看到李隆基的時候,她笑了。
因為李隆基的臉上表情太復雜了,二十八歲的年輕帝王,用一種既仇怨又無奈的眼神看著嫡親姑母,沈夢昔一些黑金色王袍,負手站定,等著侄子上前。
兩人對面站定,誰也沒有見禮。似乎自秦朝以來,并無兩國君主見面的先例。沈夢昔開口打破僵局,“三郎想見姑母了?你我如今身份,實不合宜啊!”
李隆基多年沒人叫他三郎,一時有些氣憤,又有些感慨,想起幼時在姑母府中玩耍吃飯的情形,帶著些賭氣成分說:“姑母不肯放過三郎,只好面見姑母,一探姑母用意!”
“哈哈,三郎真是打得一手好耙,與年少是一樣頑劣。是你邀姑母共除韋后,也是你忌憚姑母,派兵打上公主府的!三郎啊,姑母逃得無可奈何!家業封邑都扔給你了,那些府邸、莊園花了姑母多少心血和金銀啊!姑母不放過你?還是你不放過姑母?總不能引頸就戮才算好姑母吧,我的好侄子!這些年拜祭高宗皇帝和則天皇后,你都是怎么說的啊!”
李隆基臉色漲紅,姚崇在旁忙行禮,請兩國君主入座就談。
姑侄兩人面南分坐,沈夢昔在東,李隆基在西。
按尊卑來說,西席為尊,但按賓主來分,以東為主。齊州馬上就是大明疆土,以明為主,正是道理。
兩人各得其所,都無異議。
和談內容早已議定,只待最后簽約蓋印。
李隆基父母俱喪,已經蓄須,但在沈夢昔眼中,還是很孩子氣,這么多年來,她沒有什么大動作,盡量與李旦一家友好,就是希望能不與李隆基為敵,他好好地當他的皇帝,以后愿意盛世就盛世,愿意霸占兒媳婦她也不管。
但事與愿違,不知是歷史軌跡,還是李隆基性格所致,他還是堅定地認為姑母是他皇位最大的威脅,登基后不先穩固政權,而是對姑母先除之而后快。
李隆基看看姑母身后威風凜凜、奇裝異服、跨立而站的兩個護衛,又默想了一下戰局,心中暗暗懊惱,時事比人強,他看著案幾上的盟約,齊州二字扎得他眼睛疼,想他雄心壯志、御駕親征,卻落得損失膠東的結局,本來意志堅定、雄才偉略的青年,初登皇位即受如此大挫,面對的還是嫡親姑母,一時羞憤難當,一腔壯志豪情化作心酸,幾乎落淚。
沈夢昔裝作不知,一抖衣袖,伸出手去,沈七一步上前,遞過玉璽,沈夢昔一把拿過,率先用印。
然后雙手一抖,將手縮回袖中,放在膝上,等著李隆基用印。
這一動作,不禁讓在座所有唐人都想起,關于大長公主袖里乾坤的傳聞,全場寂靜。
連李隆基也臉色一僵,終于不再糾結,麻利用印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