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子,你抬頭,看著我。”
韓兵慢慢抬頭,慚愧地看著父親。
韓建福冷不防一個大耳刮子烀到韓兵臉上,韓兵直接吐出一顆大牙。
“為了一個看不上你的女人,你作了多少年了?鬧了多少笑話?你逼著你媽都跪到人家去求人了!她眼睛都要哭瞎了,現在在醫院躺著!你說!你對得起你媽嗎!啊?”韓建福嘶吼著。
韓兵如遭雷擊。那天他喝了酒,聽說那幾人從號里出來了,他什么后果都沒考慮,只要一想到那幾人對秦美茹做的事,他就只想打人,路上看到他們四人去了浴池,就跟了進去,隨手拿起一桿鍬,就掄了起來。
等他稍微清醒時,四人已經跟四頭死豬一樣倒地,他心中既害怕,又覺暢快。
見了警察,還有最后一絲勇氣,支撐著學著香港電影,滿不在乎地束手就擒。
這些天,號里并沒人欺負他,但他開始后悔了。現在聽說母親的情形,更是悔恨不已。
他滿口鮮血,跪在地上,痛苦地喊了一聲:媽——!
秦美茹一連幾天沒上班。
這次不用李巧鳳打上門去,刁鳳琴自己動手了。
她薅著女兒的頭發,來回搡著,“你咋這么能惹事兒啊!啊?你說,你是不是來跟我討債的啊!你說啊!”
秦美茹一絲掙扎也無,任由刁鳳琴打罵。
本身被人調戲,承受壓力最大的就是女子,這些年,她身上發生了那么多事情,她都還可以忍受,她覺得,也許真想奶奶說的,自己上輩子一定是做錯了什么大事,這輩子來人世受苦還債的。
但她沒想到韓兵會那么沖動,說實話,她一點感激之情都沒有,她恨韓兵,又一次將她帶入輿論的漩渦。她也恨齊保健,他那么冷酷無情,她笑自己怎么那么傻,喜歡了這樣的人,還喜歡了十年。
刁鳳琴打腫了她的臉,最后秦連發攔住了妻子,三個小妹妹嚇得哭得不行,過來扶她。三個大些的妹妹都出去工作了,她們都到了偏遠的鄉下,當小學代課老師,當林業檢尺員,或者到煤礦食堂做飯,離家遠遠的,過年都不回家。
秦美茹忽然笑了,笑得渾身顫抖,血從嘴里滲出來,秦帶弟哭得更厲害了,“大姐,你別死!”
韓兵的案子一直拖了四五個月才結案,這期間,搜集了大量關于四人違法犯罪的證據,又因四人住院治療,一直拖延到嘉陽人幾乎淡忘了這件事。
韓兵酒后行兇,情節嚴重,但屬臨時起意,并無蓄謀,與四人平素也無恩怨,加之韓家出具了韓兵多年來酗酒成癮,并有精神病的證據,證明韓兵屬無行為能力者。韓兵最后只判了有期徒刑兩年,緩期三年執行。
沈夢昔知道齊有恒肯定起了關鍵作用,似乎外界也都知曉,但卻沒有太多的的聲音議論。此時人們,只要這事不落在自己頭上,他們就只佩服有能力的人。
到了學校,也沒有一人就此事問過沈夢昔,倒是更多人多了些忌諱。
那四人出院后不久,都因盜竊,搶竊,流氓行為被抓進看守所,隨著交待,又牽扯出一批“青幫”成員,等待他們的,將是漫長的刑期。
韓兵雖沒有入獄,但是限制了人身自由,還要定時到派出所匯報思想。最關鍵的是,他航運站的工作沒有了。在他羈押期間,已經有人頂替了他的崗位。
他回家那天,跪在家門口,任憑鄰居路人圍觀。
李巧鳳哭得幾乎暈倒,她拍打著兒子的后背,“孽障啊,你要疼死我啊!”
對門秦家的大門緊緊關閉著,沒有一人出來。
韓兵從看守所回來一周后,沈夢昔聽說秦美茹走了。
走去哪兒了,沒人知道。有人說她坐客車走的,有人說在火車上看到她了。
刁鳳琴扯著嗓子哭了兩天,說白養她這么大了,連句話都沒留,就狠心走了。三個小的也跟著哭。
第三天,她那癱在炕上的公公去世了。
但她已經再沒有力氣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