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哪來的?”李嬤嬤憂心忡忡:“姑娘,你可別使銀子出去買,惹惱了夫人不好……”
“嬤嬤莫要憂心,這是勝哥兒給我的。”云嬌笑著解釋,她曉得李嬤嬤是好意,怕自己與二舅母起了齟齬。
“那就好,那就好,勝哥兒是個好的,”李嬤嬤抹了把淚:“姑娘懂事,老夫人若是清醒著,定是欣慰的。”
云嬌用勺子舀起一勺燕窩,用唇碰了碰,不燙。
將勺子送到錢老夫人嘴邊:“婆奶奶,來吃早飯了。”
她從小便這般叫外祖母。
錢老夫人張嘴吃了一口,渾濁的眼瞧向云嬌:“你是哪個?作甚叫我婆奶奶?我認不得你。”
“婆奶奶,我是嬌兒!”云嬌心中既無奈又酸澀,來了幾日,外祖母便一直這般糊涂著,不見絲毫好轉。
“胡說!”錢老夫人瞪她:“你才不是我的嬌兒,我的嬌兒,我的嬌兒,她才這么高!”
說著伸手比劃出一個身高。
云嬌差點流出淚來,那是她當初離開外祖母時的身高,不曾想外祖母病成這般還記著。
“好好好,我不是嬌兒,”云嬌順著她,又抬起勺子:“我們先吃早飯好不好?”
“我的云嬌呢,快看看云嬌!”錢老夫人忽然推開跟前的碗勺,撐起身子要下床:“不能叫她喝了我的湯藥,李嬤嬤你快些去攔著!”
云嬌忙放下碗,伸手扶住錢老夫人,眼眶不由發紅。
外祖母便是病的糊涂成這般,卻還是惦記她的。
當初,她年幼不懂事,見外祖母日日喝那褐色湯藥,像是香甜的很。
外祖母旁平日里有什么好東西都留給她吃,偏偏這湯藥也不說分些給她嘗嘗,她日日瞧著心中饞的很,暗想這湯藥的滋味定然是極好的,否則外祖母怎會連她都舍不得分上一口?
她越想越饞,總想尋個機會喝上一口。
一日趁著外祖母不留神,她總算如愿以償,先抿一口見果然甜絲絲的,好喝的很,她嘗到了滋味,便將那一碗湯藥喝了個一干二凈。
殊不知那湯藥是外祖母用來消胸脹咳逆,下肺氣的,里頭擱了一味半夏汁,且因是主藥,分量不少,另添了些輔藥,佐之蜂蜜以潤燥,是以藥味甘甜。
云嬌那時年歲尚小,那一碗湯藥下去,不到半個時辰,便上吐下瀉,口舌咽喉腫痛麻木,話也說不出,味也嘗不出,她又痛又怕,吃不下飯,睡覺也不安穩,只昏昏躺著,醒來便難受的直哭。
外祖母忙命人尋來郎中,開了藥方,衣不解帶的守了她三日三夜,總算解了那半夏的毒。
如今想來,外祖母當初定然是被她嚇得不輕,那時總念叨若是嬌兒有個三長兩短,沒法向小女兒交代。
自那之后,外祖母待云嬌更是處處小心謹慎,大概就此落下了心病,才會在病的渾渾噩噩之時,還對此事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