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算是平日里再怎的心中有抵觸,這到底也是她的親娘,到了這刻,自然是心疼的,有道是兄弟間打斷了骨頭還連著筋,更遑論母女。
“爹,娘的腳怕是傷的不輕,要不要尋個郎中來瞧瞧?”她焦灼的問。
“快去!”錢世海朝著一旁的小廝怒吼。
小廝正欲轉身而去。
便聽丁氏強忍疼痛,聲音顫抖:“別去了,趕不上吉時了……”
她極為看重這些喪葬的規矩,怕有一點做不到,便妨礙了自己與子孫的將來。
婆母去世,她乃是重孝。
這重孝之人,照大淵朝的習俗是只要有口氣在,都須得給長輩送殯。
只有如同錢老夫人一般斷了氣,才可不參與送殯。
若是有人身有重孝卻尋個由頭不去送殯,那便等同于自己詛咒自己死了。
丁氏是絕對不會這般詛咒自己的。
“劉爺怎的還不回來?你腳不礙吧?”錢世海額頭上青筋直跳,真不曉得造了什么孽,遇上今朝這般事!
丁氏就著錢香蘭與溫氏的手,強忍疼痛,單腳站起身來:“不礙,今朝就是爬去,我也要送奶奶最后一程,盡做兒媳婦的本分。”
圍觀眾人原本議論紛紛,有說麻繩被人做了手腳的,有說是扶松的等的不耐煩了故意為之的,還有說丁氏趴在棺材上,繩子吃不住才斷的。
總而言之,眾說紛紜,一時間也無定論。
丁氏話一出口,方才的議論之聲頓時變成了一片贊嘆。
“這才是孝媳呢!腳傷成這般還要去送殯。”
“不愧是對女婿都大義滅親的人,待老人家還真的是有情有義的。”
“你別說,這丁氏平日里雖然舞蠻撒潑的,有點不是個東西,但對待婆母倒是真孝順。”
丁氏此人最是胡攪蠻纏,住的近的鄰里無人不知,但她在家中不孝之事,外人卻無半分知曉。
一來是丁氏滿口胡言,在外頭幾乎要將自己說成大淵朝第一大孝媳了。
二來錢老夫人在世之時不同她計較,有道是家丑不可外揚,有些話她老人家都爛在肚子里頭了。
且錢老夫人不曾糊涂之時,丁氏雖對她諸多不滿,但也不敢太過造次,只能懷恨在心。
要說真正的不孝,也是在她老人家糊涂了之后,許是這幾十年積壓了太多不滿,她終于得到了宣泄是機會,這才變本加厲百般羞辱糊涂了的錢老夫人。
但她不孝之事,除了府中幾人知曉,外人根本無從得知。
是以圍觀眾人見她如此,便都信了她的話。
丁氏聽著眾人的夸贊之聲,心中既得意又滿足,連帶著覺得腳上的痛似乎都輕了幾分。
“周大夫在這,快叫他瞧瞧。”人群中忽然有人高聲道。
眾人讓開一條道,讓一個須發皆白的老郎中走了進去。
老大夫曉得規矩,女子不能當眾脫鞋,便只隔著鞋按壓檢查,再觀察丁氏的反應。
片刻便收回手道:“夫人的腳內骨頭折了,須得即刻包扎,靜臥修養才好,若是救治不及時,恐會落下病根。”
“可否等我送了奶奶?”丁氏一臉躊躇。
“錢夫人裝的可真像,我要是不曉得實情,怕都要被你的孝行感化的哭了呢。”
丁氏心頭一跳,抬眼便見楊素荷站在了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