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朝從萊州回來,一路顛簸,云嬌早已累極,回來便遇上這糟心事,真是身心俱疲,躺下不得多大會,便入了夢鄉。
錢姨娘卻在房中,默默垂淚到天明。
翌日清晨,天才蒙蒙亮。
云嬌便起了身。
在家中與在萊州不同,外祖母可不得那么許多規矩。
可家中祖母,規矩大著呢。
父親與母親,叔叔與嬸嬸,每日晨昏定省是必然少不了的。
何謂晨昏定省?
便是晚間入了亥時服侍就寢,早間丑時即去省視問安。
她這做孫女的,又是庶出,不必侍奉在側,倒也樂得輕松,不過每日清晨問安,是必不可少的,是以在家中,想睡到日上三竿,是絕無可能。
除非祖母去廟里燒香,在那住個一宿才回來,云嬌才能撈個懶覺睡睡。
云嬌坐在銅鏡前,仍有幾分瞌睡,微微朦著眼睛,任由蒹葭給她梳頭。
“姑娘,今朝穿哪件衣裳?”木槿小聲問道。
“挑件素色的。”云嬌睜開眼,瞧見蒹葭欲給她簪花,側頭避開。
“姑娘,你穿著素色衣裳,又不簪花,待會子去問安,老夫人若是瞧見了,怕要不歡喜的。”蒹葭勸道。
“我婆奶奶才去,我不能穿紅戴綠。”云嬌口氣淡淡的,她便是穿著朵花,祖母也不得多歡喜她。
蒹葭曉得她的性子,勉強不得,只得將手中的絹花放下。
“姑娘,穿這件可好?”木槿抖落著手中衣裳給她瞧。
云嬌掃了一眼,月白的交領長襖,上綴幾朵金芍藥,瞧著倒也素凈。
于是點了點頭:“就它吧。”
打點妥當,出門去了錢姨娘處。
院中,蓯蓉與蒔蘿正在灑掃。
錢姨娘早已起身,雙目紅腫的坐著梳妝臺前,愣愣出神。
桔梗帶著茉莉與莎草伺候著。
曲嬤嬤與李嬤嬤在側不停的寬慰,顯是已然知曉薄荷之事。
姨娘身份卑賤,若無子嗣,不比家中婢女好上多少,原是不必每日去老夫人跟前問安的。
不過錢姨娘出了趟遠門回來,總該去露個臉問個安才是,也是通報一聲她回來了。
“姨娘走吧。”曲嬤嬤扶著她。
云嬌跟著往外走,微一思索道:“李嬤嬤,你也與我同去吧,院里多了個人,總要與母親報備的。”
李嬤嬤應了一聲,跟了上去。
把老夫人的院子,叫做春暉堂。
把言歡起的,自然是出自名句“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用以彰顯他的孝心。
云嬌與錢姨娘進門之時,正逢把言歡與連燕茹在伺候把老夫人用茶。
叔叔把言笑與嬸嬸鄒氏立在一側。
家中幾個姊姊也皆在場,二房長女也在。
至于那個比云嬌大幾個月的庶出哥哥,以及二房的兩位堂哥,皆是不必日日問安的,這便是生為男兒的好處。
女孩子自幼便要開始立規矩,這是祖訓,也是家規。
云嬌背脊挺直,目不斜視的走到當間行禮:“祖母,孫女回來了,給祖母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