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上有好心人,也可說是好事者,便將這婦人領去了平安家。
這平安,本就光棍許多年,是個女子便行了,也不得甚的好挑的,當晚便將那婦人留宿入了洞房。
平安的母親張氏,不拿這新婦當個人,連個客都不曾待,也不曾分半顆糖果,只在門上貼了個紅雙喜,打了一面紅綢被蓋,便算是娶了兒媳婦了。
平安家不得甚的家私,家中也不大富裕,在村上種著幾畝薄地,院子里頭養著幾只羊,另有數只雞鴨鵝,不時生些蛋,也算能度日。
這新婦來了之后,也不得甚的大事發生。
半載一晃而過,婦人肚皮不得半絲動靜,婆母張氏便瞧她越發的不順眼。
出門閑聊家常便說了她許多不是。
“說了甚的?”見李嬤嬤說到這處住了口,云嬌不由好奇。
李嬤嬤將撮好的元宵端給錢姨娘,笑著道:“能有甚的,便是說她家這新婦又饞又懶,饞嘛饞的饞水拉三尺唱,懶嘛懶的手柴不拾一根,油瓶倒下來也不扶一把。”
饞水便是口水,手柴便是掉在手邊木柴,村上家家戶戶燒鍋用的木柴,都是趁著平日里閑暇出去撿的,這婦人手柴都不拾一根,可見有多懶。
“哪有這般饞懶之人,那張氏想來是信口開河,胡說八道的多。”錢姨娘用筷子撥弄著鍋中元宵,口中不在意的道。
“張氏說了幾樁事,倒也說的有鼻子有眼的。”李嬤嬤笑道。
“說來聽聽。”曲嬤嬤也來了興致。
“一說這婦人嘴饞,家中若是做個魚肉之類的葷腥之食,晚上若是吃不完,她哪怕是連夜,也要起身吃了。
說是腌過的咸肉,不得飯食,她空口也能吃得下去,實在太咸,便就著茶水。
上個集市,若是不同她買她要的吃食,她便賴在集市上不家去。
這些都是張氏親口所言,是真是假便不曉得了。”李嬤嬤笑著道來。
“那懶呢?”曲嬤嬤又問。
“張氏說她日日睡到日上三竿,挎個籮筐去田里打羊草,打不了多少便坐在田頭樹底下陰涼處,待太陽下山,便拎著籮筐回去。”李嬤嬤回道。
“那羊草割少了,回去可交不了差。”曲嬤嬤笑道。
“聽聞她特意將那些草堆的松松垮垮的,有時還在下頭墊些樹枝一類的,蒙混過關。”李嬤嬤想了想又道:“不過,張氏罵她最多的還是不下蛋的母雞,嫌她生不出孩兒來。”
“后來她便被那戶人家趕走了?”云嬌忍不住問道。
“說是趕走,實際也不是。”李嬤嬤搖了搖頭:“當初張氏要趕她走,她不肯,也是個可憐人,逃饑荒來的,有口飽飯吃便說甚的也不走了。”
“后來為何又走了?”云嬌聽她們方才言語,便曉得那平安如今還是個老光棍。
“后來張氏見她不肯走,便找了村上里正來嚇唬她,說是帝京府尹要下來查人口,若非本地人氏,一律抓去流放三千里。
那婦人同平安又不曾拜堂成親,算不得真夫妻,這般一嚇,竟真的走了。”李嬤嬤有些惋惜的搖頭。
“這張氏也是,好容易弄來個兒媳婦,還嚇唬走了。再如何不好,也比光棍強吧?”曲嬤嬤連連搖頭。
“誰說不是呢。”李嬤嬤極為贊同:“聽聞那女子往北尋了個村子,也找了個光棍,后來才一年多,便生了個女兒。”
“不管男兒女兒,總歸是生了一個,也算傲口氣。”曲嬤嬤聽了心中頗為暢快:“若是當初留下來,那平安也不至孤獨終老了。”
“人各有命,悔不來的。”李嬤嬤搖頭。
“娘,云嬌。”把云庭打簾子走了進來:“好香!”
蒹葭跟著走了進來。
“哥哥。”云嬌起身行了過去。
“來,趁熱吃。”錢姨娘遞給把云庭一雙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