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承覲抬頭看著他笑了笑,面色有些一言難盡,他嘆了口氣:“既然你問起這個,我也就不瞞你了,那幾個御醫不敢說,不過李院正那個老東西不怕死,倒是跟我說了點實話。”
“他說什么了?”秦南風緊跟著問。
“他說,‘陛下這身子,不宜操心勞累,該早些將江山托付與可靠之人,頤養天年才對’。”他說到這里,抬眼看向窗外。
秦南風低頭,唇角微微翹了翹:“李院正真是好大的膽。”
敢對一國之君說出這樣的話,這可是殺頭的大罪。
“是啊。”梁承覲似乎有些感慨:“起初我聽了這話,也是勃然大怒,但細一思量,他這話也沒什么錯。
我自己的身子,我還能不清楚嗎?只是一直不服老,不想承認罷了,哥現在看看,就算是不服,也沒有用嘍……
他雖然只是御醫院的院正,但倒也算是個忠臣,這么說確實是一心為國為民。”
他知道,他若是不將這把交椅交到可擔大任的人手中,這大淵怕是要亂了。
他為君數十年,最不愿見到的就是天下大亂,民不聊生,既然非他所愿,他自當盡力盡職,將大淵交付于可信任之人。
“陛下不愧為萬民稱頌的當世仁君。”秦南風拱手,這話是發自內心的。
梁承覲嘆了口氣,站起身走到他面前,雙目注視著他。
秦南風挺拔而立,神色自若的站在那里。
“其實,若不是于理不合,我倒想把這江山托付于你。”
半晌,梁承覲忽然開口。
秦南風怔了怔,他從未沒有想過梁承覲會這么說,忙拱手低頭:“陛下嚴重了,臣擔當不起,陛下若是信不過臣,臣可立刻交出信印,辭官回家。”
他可不覺得梁承覲這是在褒獎他,又或者是在表示信任他,他早就明白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在他眼里,梁承覲說這樣的話,是在試探他,甚至懷疑他。
當初他身陷敵國之時,確實想過要殺了這個仇人,取而代之。
但后來回了大淵之后,他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又慢慢的看出梁承覲確實是一代明君,這心思便徹底的熄了。
他之所以他愿意做這個鏢騎大將軍,一來是他父親在朝中為官,朝中之事難以置身事外,若是不出馬,那就只能在家中束手就擒。
二來便是見梁承覲確實為國為民,他愿意輔佐他安定江山。
后來,在宮里待的多了,見到了梁承覲太多不為人知的一面,身為一國之君,他也并不是為所欲為的,反而必須要更加的克制自己,畢竟一舉一動都關系到整個大淵。
而他后宮的那些嬪妃,也都不是吃素的,三天兩頭便要弄出些事情來,梁承覲時常向他抱怨,總說自己被弄得一個頭兩個大。
秦南風只是旁觀著,就覺得頭疼。
至于當初那“取而代之”的想法,在進宮為官之后,他便從未思及過。
“你是不是覺得,我是在試探你?”梁承覲含笑看著他。
秦南風抿唇不語,難道不是這樣嗎?
“其實,我這話是發自內心的。”梁承覲又嘆了口氣:“你確實是個值得托付之人,否則,我不會把帝京神勇營和神武營同時交給你一個人。
包括這皇宮大內的禁軍和侍衛親軍,也都是你最要好的兄弟統領的。
你知道,我作為一國之君,把幾個統領的位置同時交付在一個人的手上,這意味著什么?”
“我知道。”秦南風沉聲應了一句。
他怎會不知?
眼下,莫要說是皇宮大內,整個帝京他都是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雖然皇宮內的禁軍由傅敢追統領著,但與他統領又有何異?
傅敢追的命,是他丟了大半條命換回來的。
當初,他才回帝京表露了身份之后,傅敢追曾請他去吃酒,當時吃的有三分醉意,便拍著胸脯說:“逐云,我這條命是你救的,往后我就只聽你的,你讓我往東我絕不往西,你讓我打狗我絕不趕雞!”
他那時候還存了報仇的心思,有意問了一句:“那若是要你在我和梁承覲當中選一個呢?”
傅敢追一個激靈,嚇得酒都醒了,確認了他是認真的之后,傅敢追便道:“命都是你的,我還幫別人那也太沒良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