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我打攪一下。”云嬌朝他點了點頭,上前問:“我爹他身子到底……”
“你爹所患的,便是‘肝積’,這種病癥,我們做大夫的只能稍稍緩解他的癥狀,并不能根治。”大夫說到這里,壓低了聲音:“他患這病,算是我見過的人當中病變的較為慢的,但也是數著日子過的人了。”
云嬌聞言一驚,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她對把言歡這個父親,感情其實是十分復雜的,一句兩句說不清楚。
小的時候,她還不懂事,對他這個父親有憧憬,也有孺慕之情。
后來大了一些,知道了他是什么樣的人,也知道無論她如何討喜、如何孝敬,也不會換來他的疼愛,她就死心了。
后來,娘死了,雖然不是他動的手,可“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娘的死,他脫不了關系。
那個時候,她是極為恨他的。
再后來,她給娘報了仇,逼著他辭了官,看著他每日酗酒,每日生活在痛苦之中,她心里確實有那么一絲痛快。
可他畢竟是她的親爹,血脈親情是割不斷的,又在一個家中生活了這么多年,在短暫的痛快之后,云嬌便覺得他有些可憐了。
這才有了后來,她不讓他去酗酒,又讓他重新開了家學那些事。
從那之后,把言歡就變了,他變得越來越像一個慈父,會慈愛的看著她,也會像別人的父親一樣關心她,有什么好吃的會讓金不換給她送一份。
而云嬌,也打算好好孝敬他。
可眼下,大夫卻說他是數著日子過的人,這……
她扭頭,不知所措的看著秦南風,心里的滋味說不出。
秦南風寬慰地牽過她,上前問道:“不知老先生所說的‘數著日子過’,是何意?”
大夫捏著山羊胡,瞇了瞇眼睛猶豫著道:“那我就直說了?”
“老先生但說無妨。”秦南風笑著點頭。
大夫伸出了三根手指頭。
“三年?”秦南風猜測。
“長則三年。”大夫收回了手:“短則一年。”
“多謝大夫告知。”秦南風也不意外,拱了拱手,牽著云嬌出了醫館。
“是不是得去告訴哥哥一聲?”
到了門口,秦南風扭頭看著云嬌。
云嬌點了點頭,兩人上了馬車。
這一日下來,一直到晚上睡到床榻之上,云嬌都沒怎么開口說話。
“在想什么呢?”秦南風側身摟著她。
“你說,我是不是個矛盾的人?”云嬌靠在他胸口,聽著他有力的心跳:“明明當初恨他恨得要死,巴不得他早些死了才好。
可今朝聽大夫說他時日無多,我好像又有些難過。
但想想他曾經做的那些事,我不該原諒他,我也不該舍不得他。
可我越是這么想,心里就越難過,小五,你說我該心疼他嗎?”
從醫館出來開始,從前的那些事就一直糾纏在她眼前,她心中的滋味真的是一言難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