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謂宵小,如今只是參知政事,倒還有人能與之制衡。
若他一旦拜相,國家交給這樣的人,國事堪憂!
與其如此,不如自己順水推舟,好重操中樞大權......
見寇準思慮良多,周懷政十分耐心,靜靜地等待著。
直到寇準緩緩點頭,周懷政才收起手里的魚竿,噙笑道:“那咱家就此告辭,明日此時,咱家在驛館等候寇老的好消息。”
說著環視四周,感嘆道:“渭水之景優美,但咱家還是想念京師的汴水,此番離京這么些時日,也該回去了。”
寇準愣在原地,看著周懷政得意的背影漸漸走遠。
不遠處,早有下人站在轎子旁恭恭敬敬地等候,看樣子,是早已確定自己今日會在渭水垂釣,特意來釣自己來的。
寇準一時有幾分拿不準,今日這番決定,究竟是錯是對?
但既然已經決定,就再無回頭之路,只能硬著頭皮,繼續向前。
“大人?”
不遠處,蒨桃見周懷政已經離去,從花葉之間走了出來,“大人,周公公顯然早已與朱能勾結,您當真要與他們一起,聲稱天書確有其事嗎?”
“蒨桃啊!”
寇準負手仰頭長嘆。
蒨桃憐惜地看著他花白的鬢角,不再挺拔的脊背,心中萬千言語,頓時一句也說不出來了。
幾日后,周懷政拿著寇準準備的奏章和賀表,喜滋滋地啟程回京。
蒨桃憂心忡忡地看著春風得意,躊躇滿志的寇準。
這幾日,他早出晚歸,與朱能周懷政等人走得極近,每日高談闊論,連自己的話也聽不進去。
蒨桃搖頭扶著剛回來的、醉醺醺的寇準:“大人近來與巡檢朱能走得過近,恐怕不妥。”
“有何——不妥?”寇準大笑道,“老夫只是逢場作戲,蒨桃不用憂慮。”
蒨桃生氣地道:“那大人此番為何一改往日態度,竟奏報天書確有其事,這難道不是欺君罔上、讒言邀寵嗎?與那些妖言惑眾之流又有何區別?”
“蒨桃!”寇準聞言,怒氣大起,酒醒了一半,“你一個婦道人家,懂得什么?若老夫不忍辱負重附和天書,朝中之事就要落入丁謂之手,那才是陷黎民百姓于水火之中。”
“啊?這么說來,大人這次違心上奏,是出自公心,而非私心?”
“自然是出自公心。”
“如此,是妾身誤會大人了。”蒨桃曲禮歉然道,“只怕天下人不知大人苦心,反倒誤會大人,屆時大人又待如何?”
寇準擺了擺手,對月一嘆:“如今之計,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想他寇準,少年及第,為人剛直,直言上諫,太宗在時,是何等的信任!曾言:“朕得寇凖,猶文皇之得魏徵也。”
而今卻被外放多年,一晃眼十幾年過去了,他從不惑之年變到如今年近花甲,頭上早已添了華發。
今若能憑借天書一事重回中樞,重掌朝綱,他定會一展當年雄風,鏟平朝中小人,蕩清朝堂污濁!
月上梢頭,涼風習習。
蒨桃接過下人端來的醒酒湯侍候寇準喝下,溫柔地拿來外衣給寇老披上:“大人,春日乍暖還寒,還是注意身體,早些歇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