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了嗎?聽說了嗎?”
“什么什么?”
“這顧家小姐與野男人茍合,大婚當日就私奔,還把李家上下攪和的雞犬不寧的。”
“聽說啊,這顧小姐就是個災星,先是克死親爹,又把娘給克死了,成親當日啊那個妖風刮的,駭死人,之前在顧老爺子壽宴上還當眾絞了頭發詛咒長輩,說不定就是精怪上身了。”
“哎呦喂,我想起來了,原來是她啊,哎呦,得虧她是跟人跑了,不然我那在李家做工的姑娘還不知道會不會出事吶!”
“哎呦,秀云啊,又來買點什么?”
見秀云挎著個小籃過來采買,剛剛還三五聚堆在一起興致勃勃熱議的攤主婆娘,心虛慌張地站起來,把手里的一把索然無味卻還磕的起勁兒的淡瓜子,揣到外搭子縫布口袋里,揚了一把殼子,又在身上抹了兩抹,討好的來招呼。
秀云目無表情,特意從內懷里掏出平時不怎么用的絲絹,拿著一角抵在鼻尖,無端地垮眼蹙鼻,滿是嫌棄之色。
“王家嫂子,你這什么味兒啊,跟踩了幾天的豬shi牛糞似的。”
“怎么會呢?有嗎?”
她四下里特意聞嗅了一番,抬腳也查看,沒發現異樣之后,還回頭掃了一圈還坐那,等她忙完了,好一會兒再繼續瞎白活兒的“三姑六婆”。
個個都瞪著青白凸出的死魚眼,也是沒有頭緒。
“別找了,王家嫂子,嘴臭就少言語,多照看著攤子生意,別到時候黃了,一家老小活的都難。不像我們顧家,好歹高低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再怎么樣都比小門小戶強多了的。”
秀云說完就隨意把剛挑揀的兩個長瓜,重重撇回一堆里,收好她的絹帕抬著下巴就揚長而去。
她本也是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息事寧人的性格,只是跟著自家小姐,她越來越發現,很多時候,有些事情忍著只會更受煎熬。
“一個下人丫頭,在街坊面前還擺起主人的譜兒了,啊呸!”
“哎呀,別管她!”
幾個人站起來拉這王家嫂子坐下,瓜子又新一輪磕起來,東家長李家短,反正都嘮人家不好的事兒,甭管真假。
自己日子過得苦不苦,難不難不重要,重要的是,別人不能比我過得好過得舒坦。
就如同是那被她們從嘴里一次次重重飛噴的瓜子皮兒,那惡毒的嘴臉,唯恐天下不亂,假的也能說成真的,添油加醋,而且越說越傳越邪乎,不容得你不信。
不論在什么地方,輿論都可以成為武器刀子。
人們也只愿意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
“咳咳,咳咳咳……”
顧老爺子的身子骨是一天不如一天,他那迅速變白稀疏的發辮,都在無一例外印證著他的力不從心。
顧家開始長久飄散著揮發獨特的藥香味兒。
照理這個點顧老爺子還病懨懨歪在塌上,卻不想是又立在天井,精神頭看著還可以,呆呆望著那古木疏疏斜斜。
似乎是跟這秋日的陽光一樣,還想再蹦跶一會,傳遞些熱能。
多少有點回光返照的意思。
蔽舊的太陽彌漫在空氣里,折射著灰塵成微微嗆人的金粉,揉進眼睛里昏昏沉沉。
“老爺,李家來人了。”
貴福過來微躬身前傾。
“去把孫小姐請來。”
顧老爺子收回視線,有丫鬟扶著到中廳會客。
來者正是李掌柜李東福。
見出來迎的是顧老爺子,李東福拱手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