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之時,劉衍心急則亂,疾步而下,這幾日剛下過雨,這會子又飄飄悠悠下了起來,山路泥濘,天色又黑。
人都說雨天背光走亮兒,向光走黑,他偏偏一腳踩在那暗處,也怪那越下越大的雨絲兒,迎面飄進他眼睛里,逐漸模糊了視線。
這下可好,腳下石塊泥土本就松動不穩,一下踩不住就完全滑倒,整個人栽了下去,順著斜坡一路翻滾,撞上一塊攔路的巨石。他這才急剎車,可腦袋磕在這巨石之上,凡胎肉骨,哪里經得住這劇烈的碰撞,當場,就昏死過去,任由越下越大的雨,一遍遍沖刷掉腦后裂開的一道口子處,鮮紅的血水。
“呦呵,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那個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天地歸一。
除了刷刷的雨聲,一名老者高亢嘹亮的嗓音回蕩著,聽著像戲,又像直吼出肺的秦腔,有些孤獨,可在這雨夜里,聽的人嘆息。
亮堂昏暗之地的交界處,時隱時現。
穿蓑衣戴斗笠,右手提小籃子,左手拿小鋤頭的人,不緊不慢,是個山間游蕩者。
那小鋤頭,明眼人也知道是用來挖藥材的。
也就是說這是個采藥人。
可這么晚了,又有什么人會到這蟲蟻蟲蛭眾多的碧山上來采藥呢?
他漫無目的,又像早有目標,東顛西晃,很快從一巨石上縱身一躍,穩穩落到劉衍身旁空地上。
將人整個翻過來,扒拉了眼皮,借著微弱的光看了看,又摸了摸脈搏。
最后,他終于將人整個背起來,朝著山下而去,深一腳淺一腳。
“這一路,都是你留的線索?”
小橘跟顧維均有幸關到了一起,沉默了一陣,本不愛講話的小橘竟破天荒的率先打破了沉默。
“是我害了你。”
顧維均整個人有些沮喪,低垂著腦袋,聆聽著外面雨水打在瓦片上的噼啪聲,越來越急。
“無所謂,我本來也是要來找人的,正好。抓了就抓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小橘慫慫肩,無所謂的態度。
“她,還好嗎?”
顧維均吞吐著,話題還是引到了心里最關心的那個人身上。
小橘秒懂,黑暗中,那雙開啟綠色熒光的眼睛盯著他,反問道。
“你做一切都是為了她吧?”
顧維均如釋重負,呼出口氣,真情流露的真摯而莫名其妙。
“我知道自己配不上她,她是那么耀眼純粹,不像我,心里有那么多黑暗陰沉。她對我來說就是光芒四射的太陽,現在的我越靠近她,越能發覺自己有多么的不堪。”
痛苦的語氣神色自然流露,只是小橘完全不明白,在她看來顧維均的痛苦,都來自矛盾的占有欲。
“她說過,你的占有欲讓她窒息,或許對于你們來說,最好的相處方式是保持距離。”
“我明白,明白。”
從旁觀者的嘴里,得到的客觀答案,讓他悶地緊,捆住自己的那一道道繩子,勒得他喘不過氣。
又一次陷入沉默。
雨聲成了催眠的白噪聲,讓他們很快進入了夢鄉。
這一次是小橘做了噩夢。
她是一個沒有實體的幽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