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衍瞪大眼睛,忽地站起來。
“好了,咽下去了就好,來,喝點湯藥順一順。”
又是那只小猴子,只比那長條木桌子,高出一個頭,端起桌上的粗碗,里面是渾濁的褐黃的湯藥。
等劉衍回過神來,口腔里開始充斥了各種奇妙的味道,又苦又辣,還有土腥味,嗆得他一時說不出來話,不住地咳嗽,接過碗之后,也是看也沒看,本想順一順,沖淡這些亂七八糟的味道。
這湯藥,更難喝,類似什么腐爛的菌落煮成了一鍋湯。
他包在嘴里,剛要噴涌出來,卻遭老者點了喉嚨,咕咚一大口,全部咽進去了。
“我千辛萬苦好不容易搞來的好東西,你敢糟踐了,我就把你開瓢兒了,做下酒菜。”
咽都咽下去了,劉衍只能擦擦嘴,忍住胃里翻涌而出的惡心。
“老人家,您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知道什么?我就是個采藥的,能知道些什么?”
“可是您,剛剛……”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小伙子,命數天注定,那丫頭的命已成定局,你又何必呢?”
“老人家,老人家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求求您賜教!”
劉衍激動起來,竟完全匍匐跪倒在老人面前,只為換一個答案。
“一朝天子,對一介草民行此大禮,大大的不妥當。”
說著話,老者將劉衍攙扶起身。
“身為天子,懷揣的應是江山社稷,民生民情,尤其在這內憂外患之際。”
“老人家您可真是高看了我。”
劉衍心知肚明,此時遠在京地的另一個自己,還是沒有自由的階下囚籠中鳥。
是他不愿面對的過往。
“荷盡已無擎雨蓋。天朝覆滅已成定局,新的局面遲早要被打開。”
“你在先進文明的世界里呆過,應該最知道要用什么辦法來打開這個局面吧?”
“您,您究竟是誰?”
劉衍驚愕,他不清楚眼前這個看著平平無奇的所謂山野村夫,究竟知道多少秘密。
“糟老頭子一個,丟了孫女的可憐人。”
說到孫女,他突然就變得佝僂起來,眼神黯淡無光,瞬間蒼老了十歲。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
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壺濁酒盡余歡,今宵別夢寒……”
這首送別,在老人有些情難自制的哽咽里,除了離別,被賦予了一些凄涼,尤其當他步履蹣跚帶著小猴子,孤獨走進一片綠林里。
山風嗚嗚地吹著灌進來,掀動他的衣角,上下翻飛。
在外面獨自過了半個月的喬錦心,這一天,終于接到了夏母的電話。
當然她接起來的時候,是陌生號碼,如果上面赫然顯示了媽媽二字的話,她是萬萬不會接聽的。
“喂,喂?”
她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接了起來,對面好一陣的靜默,兩方都在等,最后還是她先開了口試探。
“小,瑜兒!”
她愣了一下,聽著和藹的緩和語調,一時竟沒聽出來是誰。
“哪,哪位?”
“是媽媽呀,媽媽的聲音聽不出來了?”
那邊無事發生的親切感,讓喬錦心覺得陌生,她有些不知所措,想掛了電話,又輕易不敢。
“媽,媽媽。”
“在外面也呆了這么久了,什么時候搬回來住呀,是媽媽不對,媽媽不跟你商量,擅作主張。”
喬錦心并沒有聽出這語氣里自責愧疚,反而有一種套路。
她有些敏感,握著手機的手開始發燙,醞釀了半天的兩個字,卻有些牛頭不對馬嘴。
“沒有。”
“什么?”
夏母沒聽明白,多問了一句,喬錦心更加緊張了,一口氣把剩下的話都倒了干凈。
“我,我要工作了,被領導看見了在接私人電話不好。”
她飛快找了個理由,掛斷了電話,長舒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