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寂靜迷茫。
作為隔簾的那張洗的破舊的床單,讓他得以,同躺在同一張吱嘎作響的狹小床板上的老王,有了一定的社交距離。
老王的老婆子因為身體不好,睡眠淺,長期同老王是里外分房的狀態,就睡在屋子頭。
夏天驕自然就只能同老王擠在一起,睡在條件差了很多的外頭。
其實不過就是剛才做飯的地方。
空氣里還充斥著濃郁不散去的油膩油煙味兒。
屋子是漏風的,要是仔細盯著房頂,不難找到縫隙,窺見天空昏暗不明的月亮。
夏天驕橫豎是睡不著的。
倒不是因為隔壁地動山搖,老王的呼嚕聲,也不是因為這稍顯得惡劣的條件。
他心里藏著事情,怎么也想不通。
那張蒼老和善的女人的臉,時時在他眼前浮現。
怎么可能不是呢?
他整整吃了六年,雖然早已年代久遠,記憶模糊,但是那股子特有的熟悉味道,是深深融進他血液里的。
可是為什么那張臉卻怎么也對不上號的呢?
他想不通,轉了身,抱緊膀子蜷縮起來,可惜因為過瘦,那堅硬的木制床板讓他的每次與之的身體接觸都是那么的疼痛難忍。
“睡不著啊?”
“……”
簾子后頭震天響的呼嚕聲戛然而止,老王含混不清的迷糊聲,還有濃濃的睡意。
“我……”
夏天驕剛要開口回應,心里還打算著順勢一會兒把二人之間的話題引到這個讓他百思不得其解的“老婆子”身上,具體要問哪些問題,他都已經在腦海里快速盤了一遍。
只可惜老天爺又跟他開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玩笑:老吳熟悉的規律呼嚕聲很快就“隆重登場”,開始了新的一輪。
也許是他白天太過勞累辛苦,夏天驕的沉靜讓他很快就有陷入了深度的睡眠里,聽著一浪高過一浪的鼾聲。夏天驕搖搖頭,這一次的確是睡著了。
他盯著那個屋頂的縫隙看了一會兒,清冷的月亮。
奇怪的是,望著望著,那白色居然毫無征兆地就轉成了黑色。
月亮怎么可能變成黑色?!
他揉了揉眼睛,這一次睜大卡姿蘭雙眼,坐起身來,極其認真地去看。
確定根本不是自己眼花了,也似乎的確不關烏云什么事兒。
也就是說一向雪白透亮的月亮,此時此刻成了墨水一樣的黑色。
他不敢相信,看了眼高高掛起的歪歪扭扭的簾子。透過那個不大不小的破洞,他看著那個張嘴流口水的老王,睡的正香,于是便輕手輕腳地下床穿鞋,決定去門外見識見識這可能是百年難遇的奇觀。
黑月的確降臨了,也不知道是受了何人的召喚,但可以肯定的是,夏天驕這個作為可以見到黑色月亮降臨的選中者,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心甘情愿主動接近它,來到它的面前的。
既然如此,它便也毫無客氣,在夏天驕剛雙腳踏出門外,就一如既往,干脆利落地化身為一只黑色的箭直奔而來,瞬間貫穿了他整個心臟。
對,是心臟而不是身體。
夏天驕完全沒有想到,在自己驚詫的目光里,直愣愣盯著那從天而降的不明黑色物體,只覺得渾身上下可怕地冰冷,牙齒都在打架。
見證這一切的,只有今天一整天竟然會出奇耐心的杜若飛。
他坐在自己的車里,也根本沒有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