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人收拾完東西后,房子里異常安靜,蠟燭店的老板帶著一包煙和孫祥云隨意打了聲招呼也走開了,最后三房兩廳的大房子里就剩下孫祥云一人站在客廳里,朝南的小房間里,光線很亮,窗臺的兩人就像背對光站成了一副剪影。
孫祥云對光特別敏感,于是也就多看了一眼。
只聽陳爺爺的大兒子說道:“你才工作一周,怎么要一個月的工資呢?”
矮個子女人說道:“我說過如果工作不滿一個月老人家死了的話,我也是要拿一個月工資的,這個是現在行業規矩了,大家都這樣的。”
陳爺爺的大兒子顯然不太樂意,試著解釋了一番,“才一周就要一個月不可能的,最多就給你一個禮拜的工錢,然后再補你一個禮拜,你就是晚上睡睡覺,有什么道理要一個月工資?”
孫祥云也覺得奇怪,老陳爺爺家大兒子一直挺老實的,不至于會不給保姆工資吧。
保姆顯然很不高興,跑到客廳搬了張椅子大搖大擺就坐了下來,也不在意客廳里站著個人,自顧朝房間囔囔著,“就知道你們這種人老人一沒了就不慌不急的了,之前老人在的時候,找我們這種保姆,都是千般好萬般答應,現在呢?老人一走,你們最好連工資都賴掉,我告訴你們沒那么容易的,我就沒有要不來工資的時候過,看,這是什么。”
說著,這女人撕拉一聲拉開了玫紅色外套拉鏈,從里面掏出一個花布袋子,又是撕拉一聲,跟菜市場賣魚的老板利索地刮魚鱗一般,撕拉撕拉兩道拉鏈拉開后,保姆在布包里翻來倒去,最后并攏雙腿,把布包里的東西丁零當啷倒在了大腿上。
孫祥云也沒愿意往那看,倒是隱約瞄見了細細的針筒啊,小塑料袋裝的粉粉藍藍的藥粉之類的,最后保姆從這堆東西里找出一團蜜汁豆腐干大小的紙。
保姆把兩根手指伸進嘴里用舌頭舔了幾下,捏著小紙團,展開、展開、再展開、展開到最后,保姆大喊道:“看清楚,我是有合同的。”
這下老陳爺爺的大兒子還沒看清楚,孫祥云倒是看清楚了,這不是老吳家那個保姆嗎?怎么也在老陳家呢?
想到這里,孫祥云留了心眼仔細看了看這保姆,嗯,圓臉蛋,長得還算不丑,臉上都是斑,也不知道是曬出來的還是天生的,聽口音肯定也不是本地人,一件玫紅色棉外套真是紅的太鮮艷,實在也是不考慮老陳家這還在辦喪事啊。
老陳家大兒子疲憊地從房間里走了出來,看見孫祥云連忙打了個招呼,兩人年紀差不了幾歲,自然是以阿哥阿弟相稱,陳生龍也知道孫老師過來自然是聽說了父親的事。
“沒事,都這歲數了,就是有點可惜,馬上就生日了。”
陳生龍臉上倒是除了有些疲憊之外,也看不到幾分哀傷。
孫祥云想著保姆和陳生龍估計還有些話要談,把牛皮紙信封塞給主人之后,孫祥云也就告辭了。
臨出門時還聽到保姆尖銳的聲音,“我這個是有合同的,說的清清楚楚,哪怕我來這里工作一天,老頭子死了你們也要給我一個月工資。不要當初請我來的時候一張臉,現在又是另外一副面孔,我告訴你們,我也是懂法律的人,別以為我會不知道怎么保護勞動者合法權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