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辟疆手中捻起一團紙錢,丟在了火燼堆里,看著青煙徐徐升起。
“小宛啊,你在那邊等著我,我還有事情沒有做完啊!”
冒辟疆拿起自己的手稿,只見上面諾大的《石頭記》清晰可見。
“我不敢署名,不敢寫了真實名字,倒不是怕自己身死,而是我若是死了,就看不到國家光復的那一日了哇!”
清風翻動了書稿,然后停留下來,赫然是第二章,冒辟疆抬眼看去,嘴里呢喃:
“若生于詩書清貧之族,則為逸士高人……如前之許由、陶潛、阮藉……石曼卿、柳耆卿、秦少游,近日倪云林、唐伯虎、祝枝山……”。
“小宛啊,我怕是不能學那唐伯虎了,你知道嗎?咱大明回來啦!”
“只是……”
“唉!”
冒辟疆嘆息一聲:“世人都怕陛下敗亡,不敢前往襄助……”
“小宛啊,你說我龜縮了一輩子,世人都說我冒辟疆乃是四公子之首,你說我已經到了知天命的時代,難道還要將這一身的才華帶入土里嗎?”
“到那時,怕是你又要說我一生文華,卻只能拿來兒女私情了!”
……
“東西園沒了,我保留了你最愛的水榭,這是唯一沒有賣出去的東西。”
“我不出仕清廷,地方官府便屢屢針對我家,前些年遭遇大旱,我只得將家里最后的三千畝土地,一并賣出,換的錢糧,救援百姓,以此換取我活下去的機會……”
“小宛,你說我是不是特傻?”
冒辟疆坐在地上,毫不顧忌春雨之后的地面,是那么的冰涼。
他張狂的大笑:
“我等到了!”
笑著笑著,淚水便洶涌而出:“敗壞祖業,落下一個愚兒的名聲之后,我終于等到了!”
冒辟疆淚流滿面,快要六十歲的他,哭的像一個孩子,就像是董小宛當年被清兵輪‘爆’致死后,他嚎啕大哭那般傷心。
只是,那一次,他是哀莫大于心死,這一次,卻是枯木逢春的甘霖。
“陛下南陽光復的時候,我就想去了,只是想要等到了你的忌日,卻不想……”
“陛下厲害啊!漢口三鎮都光復了,你知道嗎,我是帶著讓陛下打通大江水道,行商以為軍資的建議去的。”
“天下之財,無過于商貿所得,這一點,你我都是知道的。”
“別說我傻!”
冒辟疆淚蒙蒙的眼睛,仿佛又出現了那皺著眉頭,手指他輕叱的董小宛模樣。
他思念已經深沉,早已分不清究竟是書中的林黛玉,還是記憶里的董小宛了……
只是,不管是哪個,都是她,都是那個為了他的病,衣不解帶伺候的丫頭。
“你知道嗎?我們真傻啊!”
冒辟疆搖頭苦笑:“我們扶持官吏,培養學子,掌控朝堂,自家商貿天下,卻是制定國策,不準朝廷行商,更是為我們設置了諸多便利……”
“甚至,皇室有感宗室繁多,準學宗室子弟自營生意,自力更生,更是允許宗室考舉,也被我們破壞!”
冒辟疆閉上了眼睛。
大明皇帝并不是沒有解決宗室問題,只是,為了鞏固自己的權力,他們這些士紳,做的太不地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