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陽明現在是南直隸巡撫,同時還提督南直隸學政,因而這些蘇州府來的生員便直接稱呼他為大宗師。
王陽明倒也接過了狀紙。
不過,王陽明自然也猜得到這些蘇州府的生員為何要控告知縣潘端,他也沒客氣,直接問道:“你們狀告知縣潘端可有實證?”
“回稟大宗師,有實證,他打死鄙縣狄樓等三名生員便是實證!”這覃慶善回道。
“這狄樓等人可欠了朝廷賦稅,而且在五百石以上,且三個月以為并未繳納?”王陽明冷言問道。
覃慶善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是狄樓好友,自然知道狄樓欠了朝廷賦稅,因而選擇轉移了話題,說道:“大宗師,無論怎么樣,狄樓等皆罪不至死,他們乃是讀書人,請大宗師為我們讀書人做主!”
王陽明沒有回答,而是命人翻閱蘇州府逋賦檔案,旋即才把驚堂木一拍:
“本官自然會為你們做主,但本官也不會包庇你們可以隨意逃稅,狄樓此等生員欠稅三千石以上,按照朝廷旨意,當革除功名,且官府可強制且按三倍追回,打死殺死活該!所以,狄樓等人被打死也是咎由自取,本官對此深為痛心,但斷不會因為他們亂了朝廷綱紀!都退下去!”
王陽明到底是文官,對這些生員也還是抱有善待之心,因而也沒想著責怪他們控告上官之罪,只說明了一下情況,便讓這覃慶善等生員退下去。
不過,這覃慶善等蘇州生員似乎并不愿意因此罷休,其中,覃慶善依舊跪在堂前:“大宗師若不肯為學生做主,懲戒潘端,學生等便長跪不起!”
“學生等便長跪不起!”其他生員也跟著一起響應道。
王陽明見此裝頗為惱怒,他沒想到這些蘇州生員還敢在公堂之上威脅自己,不由得大喝道:“難道你們就不怕本官革了你們功名嗎?!”
“回稟大宗師,學生等自然怕,但學生等更不愿意看見貪官污吏橫行于鄉,今日之狀紙乃是蘇州府吳縣一百二十名生員聯名所上,是從蘇州士民之民意請大宗師為民做主!若大宗師不肯從其民意,便請大宗師革除這一百二十名生員功名便是!但是,學生想問,大宗師難道真要為一貪酷之官而戕害一百二十名生員嗎?!”
這覃慶善倒也口齒伶俐,當即駁得王陽明不知作何以答,他只能拿出潘端的大計考評來:
“潘端自就任吳縣知縣以來,從未加征火耗半厘,治學修河皆有政績,你覃慶善之大父,曾任湖廣布政使的覃昌禮甚至曾寫文夸耀過他,而你甚至是由他潘端取為縣案首;
如今他潘端不過是追回逋賦,按照朝廷旨意行事而已,如何在你們嘴里一下子又變成了十惡不赦之徒!”
“潘端他大奸似忠,他把我們都騙了!他就是該死!他不尊我們士紳儒士,就該不得好死!”
這時候,一名性子比較暴躁的生員直接吼了起來。
不過,覃慶善沒有回答,只傲然地抬著頭看向王陽明。
王陽明發現自己現在算是步入到一個艱難的境地,一邊幾乎是整個蘇州府吳縣的生員,一邊是替朝廷收稅的縣官潘端,他現在只能選擇支持一方,而要支持一方就必須嚴懲另一方。
王陽明看向了紫金山方向,那里有大明的皇帝朱厚照以及內閣首輔馬文升等人,他知道自己現在要想替上面把大計與追回逋賦的政令推行下去,要想在江南站穩腳跟,此刻就必須果決狠辣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