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無論如何,朱厚照還是愿意先照顧后者,只要能讓自己所在的這片土地上人和這些人所組成的文明能永久的安穩下去,能一直保持強大的姿態而不被外來勢力所欺侮,就算將來做不成皇帝也無所謂。
這也許就是與某些異族“明君”不同的地方吧,畢竟自己是真的把這片土地上的人當成自己的同胞。
所以,朱厚照依舊在向這個時代的文人士大夫們傳遞著這些新的概念。
楊一清還真不知道自己這位陛下所說的“國家”二字是何寓意,他試圖去用儒家經典里的圣人之言去回答,卻發現自己縱容能背出四書五經里的每一句話甚至可以指明每句話的朱子注解也無法說明什么是國家。
“臣愚笨!請陛下解惑!”
楊一清坦率地承認了自己不知道什么是國家,國,他知道;家,他也知道;但國與家合起來的詞,他是真的不知道。
朱厚照只得與楊一清細細說明了起來。
楊一清越聽越驚駭,他不知道陛下這些學識從何而來,是誰所教,但他不得不承認這些學識足以當得起“驚世駭俗”四個字!他不敢用“離經叛道”四個字,首先,他不是理學名臣不是衛道士不是容不下其他雜學的人,其次,他也不敢指責陛下所說的不對。
但楊一清不得不承認,今日的面圣,讓他有一種不知道殿堂上的君王到底是皇帝還是反賊的感覺,他好像在毀滅自己的江山又好像在拯救自己的江山。
“帝國真正的主人不是皇帝,而是所有在這個土地上生活的人,而皇帝只是行駛這個國家權力的人,而皇帝之所以可以行使國家權力,是因為百姓的支持,不是因為文臣武將的擁護。”
“百姓給這個國家繳納稅賦,而國家就有保護這個國家的百姓的義務!如果一個強者入侵了這個國家,無論他是異族還是漢人,只要他在奴役這塊土地上的人,那他就不是這個土地上的國家主人,而是入侵者是殖民者”。
夜晚,楊一清臥眠之前依舊在回憶著朱厚照的話。
他在想皇帝陛下為何給自己說國家的概念,想著想著,他仿佛有些明白,自己如果真的利用這次文官們對許進等不滿的機會除掉許進的話,那么自己就會鹽政改革的新政被阻止,大明大多數百姓的負擔就一日得不到減輕,反而會因為軍費可能會增加而增加,然后大明皇帝和大明朝廷這個行使國家權力的人就會被推翻,大明會因此滅亡。
如果是唐代隋那樣的滅亡自然沒什么,無非是亡一家之國,但若是元代宋,則亡的是整個漢家文明所組成的國家!
“原來自己是在置國家利益于不顧!可圣人只教忠君沒教忠于國呀!而且如若如此說的話,為元盡忠的漢臣還是忠臣嗎?”楊一清最終如此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