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宗憲正要坐下,便聽見背后有人喊:“戚帥好!湯帥好!”
胡宗憲回頭一看,見這時候,戚繼光與湯克寬果然也都來了餐廳,而且也先和這些官兵寒暄著。
胡宗憲見此忙也去打了招呼,然后直接和戚繼光、湯克寬并坐在了趙文華左手邊靠窗的位置,和幾個士官坐在一起,一邊吃著還一邊談論著,時不時的笑了起來。
趙文華見此只得坐了回來,獨自一人吃著飯菜,一時間覺得自己很是孤獨,心里自然更加郁悶。
總之,沒有等級秩序的社會讓趙文華很不適應,唯一能讓還有點人上人感覺的就是在巡視工程的時候,在下火車抵達出海前的駐扎軍港后,看著這些為營造大軍軍營的工人們低眉順眼的樣子,趙文華總算是體會到了什么是官。
“大司空,這大軍都要出海了,這新扎的軍營工程款何時到,眼下招來的這些工人可都還沒到領到錢呢”。
直接負責該項工程的浙江海防道副使袁質趁著主管工程的趙文華來了這里,便不由得問了一句。
趙文華不好直接說自己把這筆錢挪用去投給了某家錢莊吃利息而到現在還沒有收回來,只說道:“工程款還沒撥下來,朝廷事務冗雜,哪有那么快,讓他們多等幾日便是,左右也餓不死!”
“大司空有所不知,這些工人有些是從河南、四川來的農民,為的就是掙筆工錢還回家送孩子上大學或者自己娶媳婦什么的,如今這里已經沒有了活,他們在這里為了等工錢下來,已經白耍了一個月,再這么耍下去,耽誤了這些工人去別處賺錢,年底回家只怕會連路費也湊不齊,更別說養家糊口,再拖下去只怕要鬧起來!”
這袁質在地方任官比較久,又是接觸工人的第一線官員,自然知道如今大明自從路引制度取消和對外開海貿易后,沿海經濟發達的地區所用的工人多是來自內陸的廉價勞動力,這些人沒有固定的工作,都是跟著自己同鄉親友到各省找活干,基本上一處活干完就會去另一處地方干,最怕的就是沒活干或者耽誤了干活的時間,畢竟他們在外待的時間只有一年,有錢沒錢每年年底是必定要回去的,一旦因為工錢不發淹騫住就會生亂子,畢竟這些人都是同鄉親友組成的團體,很容易鬧事,而且又都是大明子民,不比從海外買來的奴隸,是受法律保護的。
趙文華自然也知道這些道理,但是他現在一時也的確發不出來,又加上本能地認為這些工人既然都是內陸一些貧苦的農民,且見這些人又都是文化層次低的,似乎也很順從的樣子,便也就說道:
“鬧就讓他們鬧,難不成他們還能反了不成,如今這天下人人溫飽,家家殷實,晾他一群工人也掀不起大浪來!再說,你們地方上的警務兵留著是干嘛的,只要是趕鬧,就把這些沒文化的大明低等子民攆回鄉下去!”
袁質只得頷首稱了聲是,但他心里還是有些隱憂,畢竟如今這世道可不是以前,這些庶民,朝廷官員說殺就殺說打就打,只要不激起民變就沒什么,即便激起民變只要謊稱是土匪鬧事就是就行,剿滅了就沒事甚至還能撈點剿匪的功能。
可眼下朝廷早已在正德年間宣布清剿完全部匪患,如今更是天下更是達成共識,為匪者多是民有不公之事,即便地方官員剿了匪也是要被查究是不是有逼民為匪之事的,而且如今教育普及度,就算這些百姓就算本人沒文化沒知識,其親友中肯定有讀了書喝了墨水的,即便是他們自己也多多少少是有些社學文化乃至初等中學文化層次的,人家要是來個進京告御狀,就算你烏紗帽保住了也會落個治理地方不靖的罪責而難以高升。